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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軍挺進縱隊傳奇(連載之五)
作者:嚴赳 王蓋 責任編輯:魏冉 來源:《鐵軍·紀實》 日期:2014-04-02 瀏覽次數:8327
抗戰時期,新四軍在華中大地同日本侵略軍、汪偽軍長期浴血鏖戰,留下許多驚天動地和扣人心弦的傳奇故事,江南新四軍挺進縱隊是其中出師較早、由中共早期黨員在家鄉自發組織起來的一支英雄部隊。她足跨大江南北,征戰蘇中皖東,在完成黨中央賦予新四軍向北發展、開辟蘇北抗日戰場的戰略任務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小莫斯科
積極開展統戰工作,實行國共合作,整個揚中一片抗日聲,是新四軍休整的根據地
??1939年2月下旬,陳毅輕車簡從來到揚中。他一路行來,對揚中的景色很是欣賞。時令雖是隆冬,可是村村碧水,戶戶竹林。他贊美道:“這塊地方真漂亮,到處是竹林、蘆葦,打仗、休養都好,有機會我很想來這里休養幾天。”管文蔚笑著說:“我們熱烈歡迎呀!最好您就在此坐鎮!”
“你管文蔚還想撂挑子?我可告訴你,這塊跳板一定要守住,不能丟失。有了揚中,我們過江就容易了。”
“是!”
天氣雖冷,可大家一個個熱血沸騰。陳毅興致勃勃地走上江堤,一眼望去,滾滾長江水仿佛從天而來,他詩興大發:
滔滔江水向東流,
北渡如何得自由?
立足揚中無限好,
賈團狡猾不須憂。
在揚中視察的一個星期里,陳毅對揚中工作作了比較具體的指示。他強調:“揚中不僅是我們的軍事跳板,更是政治跳板,要把揚中的各界人士吸收到政權部門,切不可把他們排斥在門外,更不能讓他們逃亡蘇北。這一點,對我們將來爭取蘇北各界人士的工作影響極大,切不可馬虎大意。揚中小商小販特別多,跑單幫的也多,他們來往于上海和蘇北之間,也要做好這些人的工作,不要隨便扣人家漢奸的罪名,甚至加以逮捕。當然可能有個別的壞人,利用跑單幫進行漢奸或特務活動,但畢竟是少數,不要怕。除查有確鑿證據的以外,一般嫌疑分子千萬不要逮捕,甚至冤殺。如果那樣,就會對我們很不利。”
這些政策看來簡單,此時此刻卻十分重要。丹北自衛總團開始時,就曾因為不知道黨的統戰政策而錯抓錯殺。現在經過陳毅的指點,加上實踐的體會,管文蔚立即開始行動,在揚中積極開展統戰工作,把國民黨縣黨部委員王鑫、資本家左道成等,爭取到抗日陣營這邊。
再說韓德勤,一聽到“揚中失守”,暴跳如雷,拍案罵娘,連夜命令魯蘇皖邊區游擊總指揮部李明揚、李長江及保安第九旅、第四旅、第三旅限期收復揚中,并懸賞“國幣5萬元”緝拿管文蔚。
李明揚、李長江因與管文蔚素有交往,而與韓有矛盾,因此他們全裝不知,不理韓德勤。其他部隊見二李按兵不動,也不敢輕舉妄動。
韓德勤無奈,只得上告國民黨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顧祝同,請他幫忙。顧祝同便以蔣介石的名義電令項英,妄圖以高壓政策,迫令新四軍撤離揚中。
為了執行黨的統一戰線政策,項英、陳毅等人最后商定,揚中可由國民黨派遣縣長。韓德勤大喜,心想:這不是孫猴子鉆進鐵扇公主的肚子里了嘛,我要好好地折騰一下新四軍。
韓德勤還沒得意完,江南行署主任冷欣搶先一步,派自己的縣長上任,要搶揚中這塊地盤。冷欣是國民黨頑固派,他派來縣長能有什么好事,管文蔚當即拒絕。對揚中早已虎視眈眈的冷欣怎肯死心,他派了個代表找陳毅,想請陳毅出面壓服管文蔚。
陳毅早知其來意,嚴肅地說:“管文蔚既然不接受冷欣派去的縣長,我如果把你們的縣長硬送到他那里去,出了問題我不能負責任。”
那個縣長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韓德勤知道冷欣碰了壁,高興得跳起來,他親自出馬,派一個姓錢的縣長到了泰興,要求管文蔚允許他到揚中就任。管文蔚向陳毅匯報,陳毅笑道:“敵人都想占據揚中,看來不接受一個縣長,他們肯定會沒完!”
管文蔚一聽急了:“陳司令員,韓德勤是想用這個縣長來打擊我們,如果一旦來上任,將不利于我們的抗日工作。”
“我可不是說接受這個姓錢的,我是說找李明揚,讓他派個縣長。”
管文蔚恍然大悟:“這就是要充分利用敵人的矛盾。”
李明揚派了潘炳英任揚中縣長,韓德勤只好作罷。潘炳英雖掌握政權,對挺進縱隊的活動卻不干涉。
挺進縱隊組織群眾,實行國共合作,人民安居樂業,整個揚中處處一片抗日歌聲,是敵占區唯一沒有日偽軍的縣,也是整個華中地區第一個國共合作的抗日政權,是新四軍休整的根據地,有“小莫斯科”之稱。
江濱火種
挺進縱隊抓緊地方建黨工作。惠浴宇等人的到來,像一顆顆革命的火種播撒在長江之濱
陳毅從揚中和新老洲實地考察回到江南后,進一步深入地考慮新四軍渡江北上、建立橋頭堡的問題。他將收集來的資料作了認真研究,認為在揚州以東的江都縣大橋地區建立橋頭堡比較適合。理由很簡單:揚州是蘇北的門戶,而江都大橋地區靠近揚州,與丹徒縣隔江相望;向北為高郵、寶應、興化等縣;向東連接泰興、泰州、泰縣。揚州、仙女廟為日軍侵占,泰州是魯蘇皖邊區游擊總指揮部正副總指揮李明揚、李長江的地盤,泰興的口岸、刁鋪為國民黨保安第九旅張少華占據,而大橋地區僅有少數地方保安隊,新四軍控制了這一地區,即控制了通往蘇北的樞紐。1939年春,韋永義和梅嘉生率領挺縱三、四支隊渡過長江,和先期到達江都大橋鎮的挺縱二支隊一道,擊潰國民黨頑固派軍隊保安第九旅一部,進駐吳家橋、網子橋、三墩橋、焦家蕩、花家蕩地區。在軍事開辟的同時,建黨工作也在抓緊進行。
第一個帶著“火種”來的是挺縱三支隊政治部主任惠浴宇。
說到惠浴宇,30歲的年紀,卻有著不平凡的經歷:他出生在江蘇灌南縣,在少年時代就投身革命。在大革命失敗后的白色恐怖下,于1928年7月毅然加入中國共產黨。他是海州地區黨組織的創建人之一。1930年4月,因從事黨的地下活動,在上海被捕,在獄中堅持斗爭。1937年初,經組織營救出獄。后到延安,參加抗大學習。1938年10月,被派往新四軍一支隊,在溧陽竹簀橋,見到了陳毅司令員。
當時,陳毅正感一支隊干部極為缺乏,見到軍部分來了幾名干部,笑逐顏開。中午,陳毅自己掏錢,叫警衛員買了半筐烘山芋,陳毅說:“今天我請客,歡迎你們來敵后抗日。”陳毅一邊剝山芋,一邊和大家嘮家常,直到太陽落山方散。
言談中,身體魁梧、性情豪爽的惠浴宇引起陳毅的注意。他詳細詢問了惠浴宇的籍貫、履歷,認為他正是派往蘇北開展工作的合適人選。山芋宴后,陳毅又找惠浴宇單獨談了話,給他介紹蘇北的情況,分析了蘇北的抗戰局勢,并對他的工作作了安排。陳毅說:“你先到挺進縱隊去,跟管文蔚部一同進入江北,聯絡友軍,開展統一戰線。你在這方面有特別有利的條件,因為地方實力派的代表、魯蘇皖邊區游擊總指揮部李明揚、李長江的部屬,不少都是徐海人;國民黨江蘇省主席兼魯蘇戰區副總司令韓德勤的部下更是如此,‘會說泗陽話,腰里皮帶掛’,他們的同鄉觀念很重,你到蘇北是大有用武之地的。”
臨別時,陳毅緊緊握著惠浴宇的手說:“你到蘇北后,要盡快把蘇北工委建起來。”說罷,他解下腰間掛的小手槍,遞給惠浴宇,說:“拿去,江北斗爭環境緊張,有備無患。”原來,陳毅看出惠浴宇很想有支槍,便慷慨贈送;還讓警衛員把槍里的子彈“貢獻”出來。警衛員噘著嘴發牢騷:“你自己做好人不夠,還要拿我的。我有槍無彈,怎么當警衛員?”
惠浴宇進入江北后,在困難重重的條件下,辦起了長江抗日軍政學校,面向揚州、泰州、高郵、寶應、興化、東臺等地招生。進步青年紛紛報名,有學員百人,經過學習、培訓,許多青年成了蘇北抗日斗爭的骨干。僅江都縣,就有吳仲春、丁皓東、毛芳甫、譚兆煥等人,先后在校加入中國共產黨。
一次,惠浴宇在網子橋見到一位瘦削文雅的青年人,名叫俞銘璜,他是從泰州趕來尋找黨組織的。惠浴宇詳細詢問了他的情況,他于1937年在第五戰區李宗仁部駐地璜川,秘密加入了共產黨。臺兒莊戰役后,國民黨撤退,他回到江蘇,在泰州舉辦青年讀書會,組織進步青年,同時積極尋找黨的組織。惠浴宇想到眼下正急需大批有文化的干部,但是他的黨籍問題一時又難以證實,便動員他重新入黨,等以后找到證明人再說。俞銘璜痛快地答應了,他說:“能找到黨組織我就很高興了,只盼著能夠早日在黨的領導下開展工作。”于是,惠浴宇介紹他補辦了入黨手續。
1939年2月,中共江都縣工作委員會成立,屬挺縱三支隊政治處領導,書記是陳揚。陳揚是南京人,1914年生,早年在南京陸軍測量專科學校學習,在校期間參加了南京學生界救國聯合會,秘密進行革命活動。1936年11月被捕入獄,抗戰爆發后被釋放,經八路軍駐南京辦事處介紹,到延安陜北公學學習。1938年2月,在蘇北從事抗日救亡活動,曾任江南抗日義勇軍大隊長,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當下,他也是挺縱三支隊的民運部長,長江抗日軍政學院的政治指導員兼黨支部書記。
與此同時,挺縱三支隊政治處副主任呂鎮中,到高郵湖西愛國青年陳文領導的部隊,開展黨的秘密工作;三支隊青年部長金求真,去泰興陳玉生部隊發展黨員,并建立了泰興縣工委;俞銘璜去泰縣一帶活動,建立了泰縣工委。三縣工委相繼建立后,積極慎重地發展了吳仲、蔡公正、蔡公杰、黃云祥、謝克西、盛堅夫、戴為然、李健、王秉華、湯池、嚴洛平等一批同志入黨。這一顆顆革命的火種,不久便燃起了陷日本侵略者于煉獄之中的烈火。
1939年5月,中共蘇北工委成立,書記惠浴宇,委員有呂鎮中、金求真、俞銘璜、陳揚等人。7月,改稱蘇北臨時特委,江都、泰興、泰縣三縣工委改建為縣委。10月,正式組建中共蘇北特委,由中共中央東南局直接領導。為了加強特委領導力量,東南局派來韋一平擔任書記,副書記為惠浴宇。韋一平是廣西羅城縣人,1906年生,壯族,1924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過北伐戰爭、廣州起義和百色起義,是老紅軍,武功山三年游擊戰爭的領導人,粟裕的老部下。他身經百戰,多次負傷致殘。雖然身體不好,但革命意志堅強,是一位杰出的領導干部。有一天,日偽軍來騷擾,特委的干部多數是文人,不免有些緊張。韋一平卻沉著地要惠浴宇帶著大家先轉移。他帶著警衛員迎著敵人來的方向而去。只見他一跛一跛地跑著,不慌不忙地東放一槍,西打一槍,從從容容地就把敵人支開了,而后,又順利地與惠浴宇等人會合,真讓大家佩服得五體投地。
風云突變
平息方鈞的反叛,消除了挺縱一大隱患。而龍樹林等人的犧牲,又使挺縱痛失股肱
“報告王團長!”挺進縱隊戰地服務團王子清團長,正伏在桌上起草抗日演講稿,聽到喊聲,抬頭問道:“你不是二支隊參謀長倪健部的嗎?”
“王團長,您真是好記性,一眼就認出我了。是這么一回事,我們倪參謀長想請您明天去三茅鎮一會。他說,‘你我二人同在一個部隊,現在又在你的家鄉一起工作,我們應該多聚聚。’”
“好吧,我明天一定去。”
當時,挺進縱隊占領揚中全境,二支隊方鈞的參謀長倪健部駐三茅鎮,王子清住在八字橋進行抗日宣傳。
提起王子清,他也是挺縱的老人了,又名王寶鑒,出生于揚中貧苦農民家庭。年少時,愛讀《三國演義》《水滸》等古典小說,喜習拳術,武藝出眾,老師常在別人面前贊揚:“寶鑒,乃棟梁之才也!”他從小嫉惡如仇,好打抱不平,村里人稱他“小包公”。
“八一三”之后,王子清與陳廣德、王詳等十幾個熱血青年,為了抗日,跑到泰興,考入國民黨通如區右翼指揮部張公任部宣傳隊,在3個月的集訓中,學政治、學軍事,打野外,以優異的成績結業后,既不分配,又不讓走,被晾在了泰興。
王子清等人沒有辦法,只得去找宣傳隊長,發現他正在聚眾賭博,多日的郁悶在此刻爆發,王子清一腳踹開門,大聲斥問道:“日寇在瘋狂地進攻,你們為什么按兵不動?還在這里賭博。不讓我們上前線打鬼子,又是為什么?”
啞口無言的宣傳隊長惱羞成怒:“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不讓你們上前線是愛護你們,還敢來找長官的茬,不整治整治你是不行的。來呀,給我軍法從事!”抗日救國居然有錯,王子清慘遭鞭笞。
“德不孤,必有鄰。”王子清等人的正義之舉,被張公任的秘書、中共地下黨員懷國珍看在眼里。懷國珍認定他們是抗日的好苗子,就介紹他們去新四軍挺進縱隊。
得到這個好消息后,王子清和同伴們認真商議,決定先回揚中,再轉到江南。盡管一路上關卡重重,但這怎么能擋住熱血沸騰的抗日青年呢?他們各自回到家中,拿了一些必備的東西,然后化整為零,分批地渡過敵人的封鎖線,來到挺進縱隊的駐地姚家橋,見到了仰慕已久的管文蔚司令員。
管文蔚熱情地接見了這批有志青年,他真摯地說:“聽了懷國珍同志對你們的介紹,我很高興。只要有你們這樣的熱血青年,中國就不會亡。但是,你們要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不僅要吃苦,更要隨時為抗戰而犧牲。”
聽了管文蔚的講話,王子清激動地說道:“為了抗戰,我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久,以這些年輕人為骨干,成立了新四軍挺進縱隊政治部戰地服務團,王子清被任命為團長。
再說方鈞,自從率部渡江北上后,部隊實力得到充實,由原來的大隊發展到支隊,部隊也由百十人發展到千余人。這是共產黨、新四軍得到人民擁護的結果,可方鈞卻居功自傲,忘乎所以,個人野心也逐漸暴露出來。在行動上,打起長江邊區游擊隊的旗號,自稱司令,開始不服從命令,鬧獨立性;不贊成部隊黨化,部隊不設政治處;千方百計排擠挺縱派來二支隊做政治宣傳工作的戰地服務團;不執行黨的統戰政策,不能團結有影響的紳士抗日;挺縱三支隊進入大橋地區后,限制三支隊活動。在思想上,錯誤地認為跟共產黨走沒有前途,發不了財,對革命產生動搖,就派親信給倪健送去了密信,準備設法投靠韓德勤。
倪健接到方鈞的密信后,心里想:你方鈞是投靠老上級,我算什么?這次打揚中,又與韓德勤結了梁子,去了還不知道他會拿我怎么樣呢?可是,話又說回來,新四軍這邊,油水很少,為之賣命太不值,還是得投韓。但林沖上梁山還要送投名狀呢,我去投韓,沒有厚禮那行呵!倪健踱了幾個圈,想出了一條毒計:送王子清的人頭!他得意地自言自語:“王子清啊,王子清,別怪老子心狠,而是有人看中了你的腦袋呀!”想到這里,他才叫人去邀請王子清。
王子清剛接近三茅鎮,就覺得氣氛與往日不同,心中不覺一怔。要和來人返回八字橋還來得及,但想到倪健的傳話:“你我二人同在一個部隊,現在又在你的家鄉一起工作,我們應該多聚聚。”又認為,“目前正是宣傳抗日的大好時機,我應該和他好好交交心……”想著想著,已經來到了倪健的指揮部。
“倪參謀長,有何要事?”他微笑地問。倪健冷笑一聲:“想借你的腦袋用用!來呀,把他綁起來!”
王子清被綁在柱子上,倪健得意地笑了兩聲,陰險地說:“一排長,你帶人解除王子清所屬部隊的武裝;二排長,你帶人放話出去,說王子清投敵叛國。”
王子清徹底明白了倪健的陰謀詭計,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你這樣做是背叛革命,助紂為虐!”
“對!”倪健氣焰十分囂張,毫不掩飾地沖著王子清說:“老子與你們分道揚鑣,就是要殺絕共產黨、新四軍!”
“敗類!”王子清滿腔怒火地說:“殺了我王子清,人民是不會饒恕你的!”
在倪健的獰笑中,揚中人民的好兒子慘遭毒手。
對方鈞及其部下的問題,陳毅先前早有所聞,跟管文蔚多次提到這件事:方鈞“擴充部隊是對的;但要注意部隊的紀律,切不可侵害人民的利益。”“他不贊成部隊黨化,這就是問題,他不肯把部隊交給黨,就是大問題……不能不提高警惕。”“方鈞這個人有問題,要及時處理。”
管文蔚對方鈞進行過多次教育,收編時,特別提醒他,過江后要絕對服從共產黨、新四軍領導,要注意群眾紀律,要執行黨的統戰政策。方鈞總是花言巧語表態:堅決按司令員的要求去做!要跟隨首長抗戰到底,決不變心。
在倪健殺害王子清后,方鈞在國民黨頑固派重金收買下,于1939年4月,企圖帶著他的支隊叛變投靠韓德勤,幸而他的陰謀被挺縱及時發現了。
管文蔚向陳司令員報告后,陳毅為防止韓德勤出兵接應,令老二團主力一營營長張铚秀率領部隊會同挺縱一、三、四支隊對其實行武裝繳械。接到命令后,挺縱3個支隊在一支隊老二團主力一部配合下,在大橋、揚中、新老洲一線,對方鈞部實行武裝繳械。方鈞帶了幾個親信,化了裝,乘天色未明,悄悄地逃往興化,投靠韓德勤。韓德勤見他只身投靠,沒有帶來部隊、武器,大怒,把他關進了監獄。
夜深了,陳毅司令員卻難以入睡。此時的他百感交集,在院內踱來踱去。一方面,解除方鈞的武裝,為挺縱除了心腹大患;另一方面,龍樹林在收繳方鈞武裝時,不幸腦部中彈,因傷勢過重,與世長辭,年僅28歲。獲悉龍樹林的犧牲,陳毅攤開筆墨,寫道:“龍樹林的犧牲是十分痛心的消息,一個干部、一個人才、一個英勇的同志,培養起來要多少年的功夫啊!但消耗夭折卻極其輕易。抗戰是艱巨的,誰能排遣這種悲懷?”
龍樹林是江西上饒人,原名龔盈炳,少年時在茶場、煤礦做童工,1928年參加弋(陽)橫(峰)農民暴動,1930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31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后被選送到方志敏創辦的彭楊軍政學校學習,畢業考試,名列第一,被分配到紅十軍任炮兵團連長,參加了贛東北蘇區粉碎國民黨軍“進剿”的多次戰斗。1932年7月,由中共中央選派到蘇聯克拉辛炮兵學校學習,改名龍樹林。兩年學習軍政成績名列榜首,又由校方推薦到伏龍芝陸軍大學深造。1935年7月,作為莫斯科留學生代表,列席共產國際第七次代表大會。
1937年底,龍樹林回國參加抗日戰爭,1938年1月,被黨中央分配到剛組建不久的新四軍軍部工作,在軍部召開的擴大會上,他第一次的發言,袁國平和陳毅等領導聽了,都有這樣一種共同的感覺:這是個很出色的干部,最有希望的干部。
在南昌,他參與籌建新四軍教導隊,不久,教導隊遷至皖南巖寺,擴編為教導營,龍樹林任政治教導員,后教導營又擴編為教導總隊,龍樹林任訓練處副主任,繼而任大隊長,并兼軍政課程的教學。他教學語言精練,闡述革命道理深刻透徹,引用典故生動精辟,博得學員們的一致好評。龍樹林是個出類拔萃的人才,但他非常謙遜,與教員、學員打成一片,與他們交知心朋友。他和文化教員陶白相處非常密切。有一次,他帶領陶白等幾位教員一起游覽南昌城,饒有興致地尋訪坐落在贛江之濱的滕王閣遺址。面對波濤滾滾的贛江,他一口氣吟誦了王勃的名作《滕王閣序》,他那廣闊的胸懷和詩文功底使陶白等一行人贊嘆不已。教導總隊從云嶺搬到中村時,他主動幫助薛暮橋搬家,肩挑書籍和行李,步行幾十里,教員、學員對此非常感動。
1938年11月,龍樹林調任新四軍挺進縱隊政治部主任,他協助管文蔚司令員,著重解決地方武裝走向正規化、走向主力兵團這個難題,他十分重視挺縱領導干部的內部團結,經常與管司令員、張震東參謀長等領導促膝談心,共同商討軍政大事,和他們一起成了縱隊堅強的領導核心。他注重思想教育,黨化部隊,在連隊建立起黨支部,對指戰員們進行黨的知識教育、革命紀律和優良傳統教育,號召黨員做英勇作戰的模范,遵守紀律的模范和群眾工作的模范。有一次,他了解到部隊中,有的戰士強買老百姓下蛋的母雞、打破老鄉的碗不賠等不良現象,立即對部隊進行群眾紀律教育,對違紀當事人給予了嚴肅處理。在他的教導、推動下,紅軍、新四軍的優良傳統和作風在挺進縱隊中得到了發揚。丹(陽)鎮(江)地區三角斗爭尖銳復雜,部隊經常轉移,他和戰士們經常露宿在房檐下,使當地老鄉深受感動,軍民聯合共同抗日的局面迅速形成。每次戰斗,人民群眾自發支援前線,慰勞挺縱部隊。正是在人民群眾的擁護與支持下,挺縱部隊才能經得起日軍無數次的圍攻,在京滬線上與日軍反復拉鋸、長期糾纏。
龍樹林追悼會這一天,陰風怒吼,細雨蒙蒙。有的老人柱著拐杖從遠處趕來,有的婦女拿來了豆腐、水果,開明紳士王若愚主動獻出了自己的楠木棺材……陳毅在悼詞中說:龍樹林的思想作風,“代表新四軍的優良傳統”,“新四軍的光榮成績,就是這批先烈血肉鑄成的。他們的血肉是江南抗戰的紀念碑。”
改善民生
挺進縱隊戰地服務團發動群眾,開展“二五”減租,除暴安良,推動了揚中的抗日熱潮
戰地服務團第一任團長王子清慘遭叛徒殺害,可服務團的其他戰士,在李培根的帶領下又重新聚集到一起,并在揚中長旺鄉扁擔沙成立了團部。說起李培根,也是揚中人,原名李榮明,中等身材,粗壯結實,目光炯炯,性格豪爽,勤奮好學,從小立志“大丈夫當報效國家,方不愧為七尺身軀。”
為謀生,少年李培根背井離鄉,在上海四馬路一家煙紙店當過店員。因不滿老板夫婦的非打即罵,就返回揚中,在親友的資助下,參加縣塾師訓練班受訓。
七七事變后,李培根憂國憂民,晝夜不眠。他得知揚州公民訓練師資養成所招訓教官,喜出望外,動員塾師、好友去報考學軍。結業后回到揚中,先后擔任了區中心民校教官、校長。他積極訓練壯丁,練武打靶,投身抗日運動。
八一三事變后,國民黨奉行不抵抗政策,揚中縣長洪康燮也接到了國民黨省政府的命令:“解散揚中民校,收回槍支,民校校長和教官撤往國民黨省政府駐地淮陰待命。”李培根找到縣長,質問道:“你身為一縣之長,理應守土有責,為何要收回槍支,讓我們撤往淮陰?”
“此乃上峰嚴令,我不敢不從。”
“我們撤走了,揚中怎么辦?我要求成立聯防隊,抗御日軍。”
“不行,不行,成立聯防隊要上級許可,鄙人無權過問。”洪康燮矢口拒絕,并威脅說:“蔣委員長有令,切不可輕舉妄動!”
“抗日守土,匹夫有責,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反正我們堅決抗戰到底!”李培根揚長而去。
這時,革命形勢發展很快,新四軍威震四方,特別是陳毅、粟裕率部挺進江南,首戰韋崗的捷報,也傳入了李培根的耳中。他聯絡好蘇南抗日同盟會的戰友,攜帶槍支彈藥,回到揚中,一方面主動與新四軍聯系;一方面派人分頭發動,組織了五六十人,成立了抗日青年團,李培根為團長,趙良斌為副團長,下設6個分團,分團長是王篤仁、江軍、施光前、施一志、左光華、陳寒等6人。后來,他們加入了挺縱,李培根曾任過一支隊秘書,現在又接替老朋友,當了服務團團長。
戰地服務團在烈火中重生后,在揚中迅速掀起了一場新的抗日熱潮。
“窮人頭上三把刀,租子重、利錢高、苛捐雜稅如牛毛;窮人只有三條路,逃荒、要飯、去上吊。”這首民謠唱出了揚中貧苦農民的心聲。揚中雖四面環水,物產豐富,可是,它與其他地方一樣,存在著嚴重的封建剝削和壓迫。李培根在發動、組織群眾起來抗日救國時,常常遇到貧苦農民為活命而犯愁,哪有心思參加抗日活動呢?現在是國共合作,又不興打土豪、分田地,怎么辦?李培根左右為難,只好找郭猛主任商量。
郭猛看到李培根一臉愁容,便問:“現在頑固派已被趕走,服務團恢復了活動,還有什么困難嗎?”李培根把煩惱講出來。郭猛笑道:“看把你愁的,我們正準備實行減租減息,這個材料你拿去看看。”他把一份新四軍第一支隊司令部政治部,在1938年10月發布的布告交給李培根。“田租地租利稻概照原訂租額,減低二成半交納……”李培根小聲地讀著。“這就是‘二五’減租”,郭猛說。“太好了,有了這個政策就可以減輕農民的生活負擔,加強抗戰力量了。”
戰地服務團決定以實行“二五”減租,作為解放農民、調動農民積極性的突破點。他們分成若干民運小組,深入鄉間,組織貧苦農民,特別是佃農現身訴苦,宣傳“誰養活誰”、“誰依靠誰”的道理,和貧苦百姓算高利貸、放青貸和租子貸的賬,并運用開會宣講、文藝演出、張貼標語等多種形式宣傳農民,發動農民,提高群眾的覺悟。
說話容易,做起來難。為了準確把握政策,李培根白天帶著服務團成員做工作,耐心地與地主們談心,宣講黨的抗日統一戰線政策。晚上及時總結經驗和失誤,為明天的工作做好準備。一些開明紳士為他的精神所感動,同時也意識到抗日是當前的頭等大事,紛紛實行減租減息。
可是,揚中最大的地主杜三卻頑固異常,他叫來賬房先生說:“你給我放出話去,‘如若減租,東家必抽田地’。”這可把李培根給氣壞了,實行減租減息只是為了改善民生,你杜三還自稱書香門弟,這點民族覺悟都沒有。他當機立斷,指示服務團團員發動民眾,開展說理斗爭,要把頑固派的囂張氣焰打下去。
這天上午,百十名佃農齊聚杜三家的打谷場。賬房先生見勢不妙,剛想溜,領頭的農民喝道:“哪里去?我們今天就是來評理的。日本鬼子已打到家門口,可你們還在欺壓我們這些老百姓,而不去打鬼子,你們虧不虧心?新四軍實行減租減息,就是想讓我們生活得好一些,又不是不讓你們收租。”
頭戴瓜皮小帽的賬房先生自知理虧,連聲說:“該減該減。可我也是下人,做不了東家的主啊!”
好狡猾的地主老財,佃農們肺都氣炸了,紛紛陳述受地主重租剝削之苦,揭露杜三要起田的陰謀。
眾怒難犯,賬房先生膽怯了,哭喪著臉哀求道:”各位鄉親!求求你們不要鬧了!”
領頭者見時機成熟,大聲說:“鄉親們,從今以后,我們就實行減租,如果他們不減,我們也就不交了。有新四軍撐腰,還怕他們不成!”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賬房先生有氣無力地坐在地上。這次斗爭給了杜三一個警告,他也變乖了,開始實行“二五”減租。
揚中農民的生活開始好轉,抗日的熱情更加高漲,李培根的聲望也與日俱增。可突然發生的一件事卻使李培根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原來,李培根有個堂弟叫李榮山,雖然出身貧苦但好逸惡勞,經常偷雞摸狗,鄰居們很厭惡他。一聽說堂哥當官了,以為有了靠山,便召集幾個狐朋狗友,在鄉間招搖撞騙。后來發展到,見好的就拿,拿不到就搶,還欺男霸女,為非作歹。老百姓議論紛紛。
李培根從小外出謀生,對這個堂弟知之不多。這事傳到了李培根的耳中,他立即帶著幾個戰士,深入鄉間去追查。
這天,李榮山又帶著幾個嘍啰在一個農民家搶東西。這個農民說:“你敢亂來,我就告你!”李榮山一個嘴巴子抽過去:“告我?有種的告去!李培根是我大哥,能把我怎樣!老子看中了,是抬舉你,別不識相!”
李培根正好看到了這一幕,氣憤地大喊:“榮山!你這個混帳,竟敢欺壓鄉民!把他抓起來!”
李榮山的父母聽到兒子被抓的消息,著急萬分,連夜來到扁擔沙,剛見到李培根,就“撲”地一聲跪下了。李榮山的父親老淚縱橫地說:“侄兒啊!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請你看在我和你嬸這把老骨頭的份上,高抬貴手,饒他這一回吧!”
見到這一場面,李培根的眼淚刷地流了出來,“叔、嬸,快起來吧!你們這樣不是要折殺我嗎?”李培根扶起了叔叔和嬸嬸,說:“叔、嬸,咱們祖輩都是農民,生活在這里,做事要講個將心比心,如果是別人來禍害咱,咱們該怎么辦呢?如果把榮山放回去,鄉親們會戳我們的脊梁骨,我們怎么能對得起那些受害的鄉親們呢?現已調查清楚,榮山確實罪不可赦,而且上級領導也已經批了。叔、嬸,你們還是回吧!”
兒是父母的心頭肉呀!李榮山的父母沒有死心,又找到了李培根的堂姐夫,請他出面說情。李培根說:“姐夫,你以為我真是鐵石心腸?說實話,當我看到叔和嬸離去時顫抖的背影,我的心如刀絞呀!”李培根深吸了一口氣,“可是李榮山的民憤極大,如果讓他逍遙法外,那我們與賈長富又有什么區別呢?我們還怎么去面對那些受欺壓的百姓呢?”李培根的姐夫無話可說,嘆了口氣走了。
李榮山被正法了。這種大義滅親、不徇私情的行動,震驚了全縣,敵人也為之驚嘆。
惡棍張明達,敲詐勒索,橫行鄉里,稱霸一方。群眾紛紛要求李培根將他鎮壓。他得知李培根鎮壓堂弟的事后,心中十分害怕。為了保命,這個家伙神出鬼沒,東躲西藏,晝伏夜出,時常帶著一支小手槍防身。李培根派民兵抓了他幾次,均被他溜了。后來,李培根針對張明達喜歡看戲的特點,設了個局,借服務團演戲宣傳的機會,引誘老狐貍出洞,被埋伏在群眾中的兩個戰士掀翻在地。經審判,張明達被正法,為地方除了一害,老百姓無不拍手稱快。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