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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幾程,路幾程?——阜寧紅色印記尋蹤
作者:徐良文 責任編輯:姚云炤 來源:《鐵軍》 日期:2022-12-09 瀏覽次數:8325
雨幾程,路幾程,老區人民在消除貧困走向幸福的路上,充滿挑戰,道路并不平坦,但他們笑迎風雨,以鐵一樣的意志堅定前行!
1941年1月,血雨腥風。
新四軍9000將士面對10倍于己之敵,血染皖南大地。蔣介石陰謀得逞,悍然下令取消新四軍番號。
延安,毛澤東針鋒相對,迅即著令由陳毅、劉少奇重建新四軍軍部。
鹽城泰山廟,軍號震天,一桿抗日的鐵軍大旗再度揚起。
日偽軍驚恐,欲趁蘇北新四軍立足未穩,妄圖一舉殲滅這支重建之軍。當年7月18日,日偽軍出動1.7萬人馬,從東臺、興化、射陽、陳家洋以四路成包抄之勢直撲鹽城,對蘇北根據地實施第一次大掃蕩。面對來犯之敵,陳毅、劉少奇決定“避敵鋒芒、待機反擊”,接受三師師長黃克誠建議,將新四軍軍部從鹽城泰山廟主動撤出,跳出日偽包圍圈,移師阜寧。
日軍計劃失敗,總指揮南浦惱羞成怒,用飛機大炮將泰山廟夷為平地。
幾經輾轉,新四軍軍部于11月10日最終轉移到阜寧停翅港。
從1941年7月7日算起,到1942年12月26日新四軍軍部移師盱眙黃花塘,新四軍軍部在阜寧近一年半之久,而在停翅港村時間最長。
2019年的一個冬日,我的思緒飛向停翅港。
停翅港村
停翅港名字的來歷,有一個美麗的傳說。村中有一個方圓近200畝的大水塘,一條南北走向的土堤將水塘一分為二,而在西塘西北角水中,有一個長滿綠樹和蘆葦的小島。相傳很久以前,一只鳳凰從西北方飛來,在水塘上空盤旋后,落翅于水中小島上。從此,人們便將鳳凰落腳的小島稱為“鳳凰墩”,將村莊定名為停翅港村。
當年,新四軍軍部入駐停翅港,住在朱太俊家的四合院中,這里共有16間茅草房屋,后毀于戰火中。
1986年10月,阜寧縣委、縣政府在停翅港新四軍軍部舊址建起了一座牌坊和紀念碑,以及簡易的陳列室。1990年7月,軍部舊址被鹽城市人民政府列為市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9年,由陳集鎮多方籌措資金對軍部舊址進行了完善擴建……
2019年12月25日,細雨迷蒙。
早上8點半在鹽城驛都金陵酒店送走江蘇省作協文化下鄉的隊友們后,我獨自一人乘長途汽車前往阜寧。按照事前計劃到阜寧的第一站就是停翅港。車到阜寧,圍上來兩位60歲左右的黑衣老人,問我去哪兒。告知去陳集停翅港后,其中一位說,40元送你。我說,班車只要幾元錢,你40元太貴了!他說,你看這會有人么?到陳集的班車要到下午才走,難道你在這兒等?40元我現在就送你去。說畢,他熱情地上來幫我提包。我看天色陰沉,便答應租他的車,誰知這一租竟成為朋友。
確切地說這是一輛破舊的電瓶車,車體斑駁,車廂狹小。司機告訴我,他姓劉,今年63歲。這輛車是殘疾人車,他在外打工時腰部受過傷,鑒定為傷殘,有傷殘證,所以開這輛車路政不會查。
小破車慢慢悠悠向停翅港開去。
沿途走過幾個村莊,許多家門都關著,“鐵將軍”把門。司機老劉說: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
停翅港村軍部舊址紀念館的門大開著,里面沒人。進門后看到一張告示牌上寫著:志愿講解者:朱浩開,并留有手機號碼。我按照電話打過去,電話那頭說,馬上人就到。
很快朱浩開從街上過來,知道我從南京來,格外熱情。他帶我們進入四合院內,打開另一間房門的鎖,說,這是我的辦公室,然后燒茶倒水。
朱浩開70周歲。2007年從村書記任上退休后,負責看護舊址紀念館并擔任義務講解員。我稱他館長,他說,我這個館長也就是個光桿司令,打掃衛生,看護保衛,義務講解都是我一個人干。
朱浩開說,軍部在停翅港時期是新四軍最困難的時期,日軍瘋狂掃蕩,飛機狂轟濫炸。為防止被敵人發現目標,軍部和電臺分開。當時指揮部電臺就放在我家里,離這兒有兩華里路。我家先前也是個四合院。電臺主任是胡立教,有8個人,接收信息后,由兩個通信兵每天輪流往軍部送。那時沒有交流電,全部用直流電。我父親弟兄4人,四合院是我家二叔的。1964年,我二叔家將老屋推到重建,發現在院墻里面埋的全部是電池。挖出來的電池當時全部倒在了河里,只留了一個木制的電話盒子,現在電話盒放在紀念館里。如果當時電池留著就好了,就成為文物了。前些年,北京知道我家挖出過電池,特地來征集,到哪里找去?可惜了!那時沒有現在這觀念!
史料載:1941年6月到1943年5月兩年間,華中敵后抗日根據地軍民與日偽作戰7000余次;斃傷日軍2.7萬余人,偽軍3.7萬余人;俘日軍283人,偽軍15098人。軍部在阜寧期間,指揮對日偽作戰近6000次。
阜寧人民為新中國的建立和解放作出了犧牲和貢獻。當年阜寧子弟踴躍參加新四軍,為新四軍補充了新鮮血液。解放軍原總后勤部政委周克玉上將就是那時在家鄉參加新四軍的。
朱浩開拿出珍藏多年的一份烈士證給我看,他說,我三叔就是一名烈士。
朱浩開三叔叫朱乃珊,17歲那年參軍,1948年在伍佑、卞倉戰斗中犧牲,犧牲時還不滿19歲。朱浩開說:那時家有弟兄兩個的就動員一個去參軍,我父親是老大,家里的頂梁柱,他一走家里老老小小不好辦,二叔是近視眼,打不了槍,四叔還小,只有三叔合適。三叔在他弟兄幾個中個子最高,他一到部隊連長就看中了他,選他當通信員,帶上他參加了卞倉戰斗。那一仗打得慘啦!整個連都犧牲了,只剩了三叔一個人。他撤下來后,又跟其他部隊沖了上去。臘月天啊,天寒地凍,在水溝里打了三天三夜,身上掛了三朵花,中了三顆子彈啊!我們村和他一同參軍的朱前開看到他了,朱前開在后勤,拿兩條毛巾為他堵身上的槍眼,血直往外噴,堵不住。棉衣扣子凍住了,解不開,就拿剪刀剪,這才把傷口堵住。重傷員都藏在蘆葦蕩里,敵人飛機轟炸起火,跑不動,都被燒死了。朱前開捎信叫我父親去收尸,可是一個個被燒、被炸的面目全非,到哪兒去找哇!
作者采訪停翅港村新四軍軍部舊址紀念館館長朱浩開(右)
據史料載:東臺伍佑、卞倉那場戰役共殲滅國民黨軍7000余人,而我軍犧牲2000多名干部戰士。
朱浩開說,戰斗結束后,犧牲的烈士遺體被運至港南村(現步鳳鎮慶元村)的一塊空地里。由于犧牲的烈士太多,又是戰爭間隙,沒辦法,只好將一具具烈士的遺體分別安放在挖好的五條溝內,然后用土掩埋,堆成五條長嶺,每條嶺長40多米,嶺高1米多,呈東西向,人稱“五條嶺”。
說到此處,朱浩開聲音低沉,已是滿眼淚花。
朱浩開2007年從村支書崗位退下來后擔任軍部舊址管理員,初時每月300元補貼,現在漲到800元,加上每月拿“三大員”補貼630元,農保每月148元,一年能拿到近2萬元。在阜寧農村這個收入絕對進入小康了。
朱浩開告訴我,停翅港村現今有近千戶人家,3450口人,村民的主要收入還是靠外出打工。除去讀書、當兵的,大部分青壯勞力都外出打工了,常年在家的只有1000多人,有的生產隊只有二三十人在家。村民外出打工的收入加上土地承包金等,人均過萬應當不成問題。即使個別特殊情況的貧困戶也由國家兜底,每年7000元的保底收入都打到農戶卡上,溫飽都不愁了。
我們在室內交談著,談古說今。院中陳毅、劉少奇等5人的雕像仿佛也在側耳傾聽,他們從歷史的深處走來,目光在深沉地注視著這片曾經戰斗過的土地,灑滿烈士鮮血的土地,這兒有他們的信仰,有他們的初心。
細雨還在下,潤物無聲。
鄒圩村
在鹽城新四軍紀念館,有一張陳毅一家的珍貴合影。照片中,襁褓中的嬰兒吮著手指,陳毅和妻子張茜深情地凝視著孩子。在烽火硝煙的年代,不只是血與火,刀與槍,也有人間親情。“陳毅托子”的故事曾廣為流傳。
陳毅托子的故事發生在阜寧縣城東的鄒家河村。鄒家河的士紳鄒魯山,畢業于東南大學,后在上海執教,“七七”事變后回到了家鄉。他不滿日軍暴行,曾暗中幫助地方抗日武裝。新四軍移師阜寧后,他仰慕陳毅文韜武略,曾與其秉燭夜談,后積極參加抗日活動,被選為射陽縣參議會參議長。1942年12月新四軍軍部向盱眙黃花塘轉移前,陳毅來到鄒魯山家中,欲將6個多月的兒子托付與他暫養。面對陳毅的重托,鄒魯山深感責任重大,鄭重地對陳毅許下諾言:陳軍長如此信任鄒某,鄒某義不容辭,請軍長放心,我在公子在!
鄒魯山家中有一長工,在鄒家耕種多年,為人忠厚老實,其妻潘素芹溫柔賢惠,以前曾給東家喂養過孩子。鄒魯山將潘素芹安排住在自家西廂房里,專門照顧陳毅之子。
鄒魯山又囑咐妻子,你我夫妻生了3個女兒,別人問起就說抱個男孩兒回家壓子的。直到1943年端午前,戰局稍微穩定,陳毅才派人把孩子接去黃花塘。
新中國成立后鄒魯山曾在上海市民政局工作,病重住院期間,時任上海市長的陳毅曾多次到醫院探視。1951年鄒魯山病逝于蘇北墾區任上。1991年有關部門將他重新安葬于家鄉村頭,并立碑紀念。
為尋找鄒家河村,頗費了些周折,我曾電話問鹽城市新四軍研究會副會長孟凡民,他說在城東。那天上午我和司機老劉圍著鄒家河附近村莊轉了幾圈,問了多位路人,都說沒有這個村名,當地只有鄒圩村。后來才弄明白,前幾年鎮村合并,將大圩和鄒家河兩個村合并為一個村,稱鄒圩村。
鄒魯山無兒,女兒都在外地工作。村上人找來了鄒魯山大哥家的兩個兒子,大侄子鄒人介,今年80歲,二侄子鄒人甲,74歲。在鄒人介的堂屋里,兩位侄子回憶起了那段歷史。鄒人介說:二叔原名鄒澤生,膝下沒男孩,就把鄒人甲過繼為養子。解放后,鄒人甲沾了二叔的光,成了烈士子女,上了中專,畢業后不幾年被安排進工廠當了工人,現在每月能拿2700多元退休金,在鄉間日子過得挺滋潤。
同為一母所生,大哥鄒人介卻和二弟命運迥同。鄒人介笑說:二弟是二叔養子,成份是烈屬,我家卻是地主。1953年我考初中考了第11名,學校不收。校長說,別說第11名,你就是第1 名我也不敢收啊!所以二弟進了工廠,我只能種田當農民。
不過鄒人介似乎很滿意當前的生活,他說,我現在靠兒子養。鄒人介育有兩子,兒子常年在外打工,掙錢不少。每人每年給他和老伴2000元錢,300斤稻子,加上每人每月148元的農保,還有種地的補貼,老兩口生活基本滿足了!
老人穿著厚實的棉衣,開心地笑著。
不過,鄒人甲似乎不開心,前些日子刮臺風,鄒魯山墳前的一棵大樹被刮倒了,無人過問。他去找村書記無果,因而正生悶氣。還有當初給鄒魯山建墓地時,政府答應給占地村民的補償至今沒給,被占地的村民有怨言。鄒人甲帶我去看鄒魯山的墓地,墓前果然一片狼藉。現實中許多具體事情比想象的復雜許多。
問起當年的保姆潘素芹,鄒人介說,潘素芹十多年前去世了,他兒子仇兆岳還在。就在前面院內。
我和司機老劉繞到前院,仇兆岳老兩口正在廚房里忙活。問起當年舊事,仇兆岳說曾聽母親說起過。當年陳毅派人帶信來尋孩子,鄒魯山就請潘素芹抱上孩子跟隨來人去了盱眙,到部隊駐地后,潘素芹才知道自己照看了半年的東家的養子竟然是陳毅軍長的孩子,大名陳昊蘇。
仇兆岳說,新中國成立后,陳昊蘇5次到阜寧,其間曾來看望過母親。
仇兆岳今年71歲,看上去身體尚好。老兩口有4畝地,至今自己種著,除去種地,每人每月還拿著148元的農保,老伴養雞種菜,衣食無憂。
仇兆岳也有兩個兒子,但因生病,都屬于低保戶。大兒子尿毒癥,國家大病統籌,管了起來,現正在無錫住院治療。小兒子4級殘疾,小媳婦糖尿病,在村上吃低保。仇兆岳說,要不是兩個兒子拖累,自己生活得會更好一些。
都說養兒防老,可仇兆岳沒有鄒人介老人的福氣。司機老劉說,像仇兆岳這種狀況的農村老人不在少數。
侉周村
陳毅托子地在鄒家河村,而陳昊蘇的出生地卻是侉周村。
侉周村曾是新四軍軍部初到阜寧時的暫住地,和停翅港相距不遠,軍部搬到停翅港后,侉周是新四軍衛生部駐地。
1942年5月25日陳昊蘇在侉周村出生,村上人都親切地喊他的乳名“小侉子”。張茜生子后奶水不足,就在侉周村為陳昊蘇找了第一個奶娘,名叫孫廣芳。
我去侉周村尋訪是在到陳集鎮的第一天下午。
那天下著細雨,幾經詢問輾轉,司機老劉將我帶到了侉周村的村頭。
細雨中,穿過百米街巷,在村頭麥田邊看到那塊標明新四軍軍部舊址的紅色標志碑,上書:劉少奇、陳毅侉周居住地。空曠的田野靜寂無聲,只有細雨沙沙。司機老劉上前敲門,無人應聲。繞至屋后,方見有人打開后門問:找誰?司機老劉連忙上前講明來意。主人熱情地說:是找陳毅兒子的奶娘吧?她已經去世了,還有個二兒子周德亮住在村里。你們順河堤向西走,過一座石橋向左第二家就是周德亮家。
他在家嗎?我問。應該在,這雨天他沒處去。村民答。
果然,周德亮在家,他將我們讓進屋內,這是一間廚房兼飯廳。屋內一張不大的飯桌,桌上擺滿了吃飯的碗筷等物。他連忙收拾,讓出一塊地讓我擺放采訪本。
陳昊蘇出生那年周德亮的大姐周榮英不到2歲,所以,母親孫廣芳就做了陳昊蘇的奶娘。周德亮說:新中國成立后,陳昊蘇到侉周村來過兩趟,第一次來時母親還在。那時家里想蓋新房,縣上特地給批了計劃,2萬塊磚頭和一些做梁檁的木料,省了不少錢。陳昊蘇第二次來時,母親已經去世了。母親是在1985年去世的。
周德亮兄妹6人,上面3個姐姐,下面1個弟弟,1個妹妹。因為窮,兄弟兩人都只上到初中。母親死后,兄弟倆分家單過。弟弟只有一個姑娘,嫁到東臺,如今弟弟跟著姑娘去了東臺。周德亮是兩個姑娘,先后嫁到揚州,去年周德亮老婆因病去世,留他一人在侉周村生活。5年前,他因食道癌手術,花去4萬元。去年低保被取消,原因是上面查他信息,說他在縣上某企業擔任高管。他直喊冤枉:我這個半截子入土的病人還當了企業高管?此事真假無人說清,但他低保被取消卻是真實的。據說,類似情況在阜寧不是孤例,許多農民莫名其妙的成為了某些企業的高管。好在他的3畝田包出去給人養螃蟹,每年3000元收入。周德亮說:多虧包給人養螃蟹,如種糧食,每年一畝只給400元,就慘了。另外,他在生病前拿多年積蓄買了3.2萬元的養老保險,現在每月能拿到300元的養老金,比農保高。要不一年3000元怎么生活啊?他還在屋門口種了半畝菜園,說吃菜不愁了。但體力弱,不能干重活。
細雨中,我們坐在屋檐下,腳下就是周德亮的半畝菜地,身后他那四間老屋顯得有些空寂。這時,我才明白,計劃生育時為什么農村人寧愿罰款、牽豬、扒房也要生兒子。春晚小品宋丹丹黃宏的“超生游擊隊”是有社會基礎的。
我想:農村空巢老人的養老問題是一個社會大課題!
三烈村
在阜寧縣陳良鎮三烈村村口,豎立著醒目的雕塑,訴說著這個村的光榮歷史。
雕塑由金屬和石材組合而成,一面鮮艷的黨旗,一名吹著軍號的戰士,一幅標示當前位置的地圖,在鄉村田野中分外醒目。
三烈村是因為周斌、王德成和尚壽福三位烈士而命名。三位烈士犧牲時都很年輕,周斌犧牲時25歲,王德成犧牲時20歲,尚壽福犧牲時30歲。
在阜寧,像這樣以烈士命名的村、居委會的地名共有13處之多。
三位烈士后來都安葬在村里,村名也改為三烈村。2009年,阜寧縣委、縣政府結合國家、省、市民政部門要求,精心實施“慰烈工程”,在清明節期間,采取分片組織遷移、統一集中安葬的方式,將分散在全縣各地的烈士墓遷入阜寧、蘆蒲、益林烈士陵園。
在阜寧縣烈士陵園,“周斌”“王德成”“尚壽福”三個名字被刻錄在英名墻上。在一旁的烈士墓地,也有三位烈士的墓碑。陵園外,是阜寧最大的市民廣場鐵軍廣場。每天都有人緩步陵園內,向一排排烈士墓表達敬意。
我是在到阜寧后的第3天上午去的三烈村。在村里最先見到的是尚旭升,烈士尚壽福的孫子,他是村上的赤腳醫生,在村口開了一家診所。他把烈士周斌的侄子周海成和烈士王德成的四妹婿胡勤昌都喊了來,我們圍坐在尚旭升診所的桌子旁交談著村里的情況。
周海成是現任村支書,51歲的他種了120畝地,是村上的種糧大戶,去年收入10多萬元。兒子一家3口在鹽城開了家服裝門市,屬于有房有車一族。
尚旭升去年收入7萬多元,妻子是村委會成員,每月補助1500元,女兒大學畢業已經參加工作,另有80歲的母親和讀小學6年級的兒子。在村中屬于富裕戶。
3家中生活差一點的是胡勤昌,他是王德成的四妹王秀珍的丈夫,今年84歲。王秀珍去年4月份去世,而胡勤昌患肺氣腫,去鹽城住了8次院。住院和辦喪事欠下8萬元的債。胡勤昌在村、鄉兩級都擔任過職務,每月領1200元退休金,若不是生病,生活應當無憂。
縣里發的公開資料上說,三烈村2018年人均收入18560元,22戶貧困戶成功脫貧。起先村醫尚旭升脫口而出說:吹牛!周海成卻有不同意見,他說,看你怎么算!村上富戶年入百萬,一平均怎么達不到?尚旭升想想也點頭道:這倒不假,去年村上在北京開公司的朱冠飛給全村29個五保戶每人發了800元呢!他一人年收入幾百萬。
周海成說:近幾年,村上變化太大了!不說別的,就說道路,鎮村公交從村中經過,231省道、阜建高速等穿村而過,東西4公里的高標準水泥路貫穿全村,夜間照明還裝了路燈。這在過去想也不敢想!
84歲的胡勤昌接口感慨道:過去真的不敢想!要是二哥活到現在該多好啊!
司機老劉家
現在,要來說說司機老劉了。
那天中午,司機老劉邀我到他在縣城的家吃個便飯。這是一座老樓,略顯破舊,他家在三樓,90多平米,看上去還算寬敞。說起前些年在縣城買房,老劉很自豪,買房的時候,房價才2000多元一平米,現在漲到四五千了。房子買對了,但丟了農村的地。老劉成了農村戶口的城里人。
老劉告訴我他有2個女兒,1個兒子,都在外地城市打工,家庭幸福美滿。年輕時他在建筑工地當個小包工頭,掙下了些錢,就搬出農村,進城買了房子、買了車子,有房有車,應當屬于最早脫貧跨入富裕行列的農民。可是去年兒子結婚,女方娘家要彩禮20萬,加上辦婚禮,一下子落下了虧空,不得不想辦法拼命掙錢還債。我笑說:你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下子回到解放前。他說,可不是嘛!我現在晚上在私人賓館值夜班,白天就開車拉人,白黑不停歇!
我給他算了一筆賬,他欠下的債務按照他目前白黑兩份工的收入,需要忙5年才能還清。農村的婚喪嫁娶成為了農民新的負擔。
在停翅港時,朱浩開也說過,他家孫子今年結婚,買房子60萬,娶媳婦30萬,年輕人結個婚要90萬哪!他說,小孩丈母娘還要叫買車!你說,農村結個婚結得起嗎?
逐步富裕起來的老區人民已經逐步擺脫物質的貧困,但舊的習俗仍在捆綁著老區人的手腳,倘若結婚不要那么多彩禮,司機老劉的日子會過得很愜意,可是為了兒子的幸福,他卻不得不重新走入風雨。
雨幾程,路幾程,老區人民在消除貧困走向幸福的路上,充滿挑戰,道路并不平坦,但他們笑迎風雨,以鐵一樣的意志堅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