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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道游擊隊智取臨城斬日酋
作者:應躍魚 責任編輯:柳莎 來源:《鐵軍·紀實》2013年第6期 日期:2013-11-08 瀏覽次數:8326
應躍魚老人是鐵道游擊隊(首任隊長洪振海)第二任隊長劉金山的老戰友,也是他夫人徐惠華的同鄉,現在是浙江省永康市新四軍研究會副會長兼秘書長。他們離休后,劉金山一家定居蘇州,他生前每年都要回永康與應老會面。經過回憶,應老的這篇文章就是有關劉金山的真實故事。
1940年5月,鐵道游擊隊正式編成時,隸屬八路軍山東縱隊魯南軍區。抗日戰爭勝利后,1945年12月新四軍軍部兼山東軍區,鐵道游擊隊隸屬新四軍魯南軍區序列。1942年劉金山擔任了鐵道游擊隊的第二任隊長,他的前任隊長是洪振海。此時與劉金山搭檔的政委是杜季偉,副隊長是王志勝,就是小說《鐵道游擊隊》里那個本領高強的王強的原型人物。鐵道游擊隊領導班子由魯南軍區司令部直接任命。
自從鐵道游擊隊打下微山島后,引起了日偽軍方十分驚恐,日本人當即作出緊急反應。日寇指使微山鄉偽鄉長組建了一個“湖邊自衛團”,用以專門對付鐵道游擊隊,另派“二鬼子”(偽軍)閻孝成團一個連隊常駐微山島。在沿湖陸地上,白天全是日偽的天下,弄得鐵道游擊隊舉步維艱,只能在十嶺、劉廟幾個村莊晚上歇歇腳,白天躲入青紗帳和墳包中,或者分散埋伏在船上與敵人周旋。對敵斗爭形勢十分嚴峻。怎么辦?
針鋒相對
那是1942年春天,日寇糾合蘇、魯、豫各大據點的日偽軍,對魯南進行殘酷的掃蕩,我主力部隊只得暫時轉移到臨城以東,棗莊根據地已基本偽化了,鐵道游擊隊處于危險的浪尖上。正在一籌莫展之際,魯南軍區司令部發來了指示,提出了“堅持地方游擊,神出鬼沒打擊敵人,變公開為隱蔽,以微山湖為根據地,掌握滕縣至韓莊一線鐵道命脈,務必牢牢控制津浦路沿線”的戰略決策。常言道,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這天,劉金山與政委杜季偉、副隊長王志勝一同分析敵情時,劉金山根據他近日搜集的情報,扳著指頭講出一段令人擔心的實情:
濟南的日本駐屯軍,新近派出一員掛大佐軍銜的特務頭子高岡,到臨城取代原與我有些關系的黑木。臨城日本憲兵隊少佐隊長熊尾,也挑選百余名“高麗棒子”(朝鮮籍日軍)憲兵和東北籍漢奸配合高岡行動。日寇采取“地下對地下、游擊對游擊、便衣對便衣、夜間對夜間”的戰術,對鐵道游擊隊進行特種清剿。
高岡這家伙頗有特工技能,千方百計在破壞我軍與群眾關系,妄圖切斷地下組織網絡。高岡和熊尾配合默契,紅臉白臉,演著用心險惡的雙簧。半個月內,憲兵隊長熊尾發令,不分青紅皂白先把臨城周邊50多個偽鄉長、偽保長統統抓起來。其實這些人大多數與鐵道游擊隊有些來往,白天與敵人應付周旋,晚上也為我方做點事,那時稱之為“雙面政權”。熊尾對這些人嚴刑敲打,以殺頭相恐嚇。接著由高岡出面,裝作一副菩薩面孔,充當“親民”的老好人,將這些人陸續放出來,當這些人對此產生錯覺時,高岡裝出禮賢下士的樣子,與這些人義結金蘭,拜把兄弟、認干親,籠絡人心。高岡在叢莊認一個地主婆作干娘,認偽鄉長季茂喜的兒子作干兒子,還認偽鄉長常尚德為大哥。甚至連鐵道游擊隊的二中隊中隊長田光瑞和隊員黃二,也被拉攏過去,與高岡結拜把兄弟,成為可恥的叛徒。
政委杜季偉聽到此拍案而起:“非干掉高岡不可!只有針鋒相對同他干。老劉你看呢?”他同王志勝兩雙眼睛都盯著劉金山,等待足智多謀的隊長拿出決策。
電影《鐵道游擊隊》劇照
高岡其人
高岡是個神秘的人物,他時而是西裝革履的洋行經理,時而是和服披身的東洋文人,時而又是戎裝筆挺的“日本皇軍”。其實他的真實身份是駐濟南日軍特高課大佐高級特務。
他是個中囯通,能講一口流利的漢語,諳熟我囯風土人情、宗教信仰,會下中國象棋,會燒中國菜,還能操琴彈幾曲中國民族音樂。此人陰險毒辣詭計多端,就是在他自己日本軍營內部的官場爭斗和仕途傾軋中,高岡也棋高一籌。原臨城日軍頭目黑木,就是被他搞下臺,貶到沙溝小站任職的。高岡的軍事指揮才能也有兩下子,不久前的“種口事件”曾讓鐵道游擊隊吃了大虧。那天,是鐵道游擊隊準備消滅駐柏山的偽軍一個連,決定起用前不久在臨城大沙河戰斗中俘獲的“日本反戰同盟”成員小島,讓他冒充日軍電調柏山連出來,然后燒毀據點工事后撤出。
高岡居然得知此事,將計就計故意網開一面,誘使我們就范,當晩暗遣500多日軍出動,突襲包圍鐵道游擊隊,致使我隊員7名犧牲。
然而,高岡從不輕易露面,駐地和生活規律更是異常神秘,要干掉他談何容易!
劉金山經過幾天的思考梳理,想到一位姓任的朋友可派上用場。此人在臨城火車站煤臺干事,平常為人大度,偏愛喝幾盅,黃湯下肚就口無遮攔,頗講義氣,話匣一開就大言不禁,無話不說。
此刻經過幾個隊領導分析、集體討論決定,由劉金山帶領隊員徐廣田、趙保凱、孟慶海等人,一同與任某交杯換盞侃大山喝起酒來,同時還拉上不知情的車站搬運工宋祁珍和兩個小漢奸,以酒肉朋友“義結金蘭”。說來也可笑,那兩個漢奸事隔一個多月后,才知道酒桌上與之義重云天的“劉大哥”竟是當時當地大名赫赫的鐵道游擊隊的隊長劉金山!
通過這些酒肉朋友和高岡的寃家對頭黑木的關係,終于摸清了高岡這只惡狼的巢穴和出沒規律。
高岡日伏夜出,每晚8時才與手下諜報人員碰頭議事;他的辦公處和起居室,均在臨城火車站內,屋深而堅固,東邊200米外是日軍兵營,北面80米就是站臺,有軍警24小時全天候警戒巡邏,南面500米有一座碉堡,內駐日軍一個小隊,西南方約千米處就是偽軍閻孝成團的團部。車站外圍設有5米寬、3米深的壕溝,架著4米高的電網,日夜閃著耀眼的火花,可謂戒備森嚴。這就是說,只有通過技術手段,設法越過這些設施才能進入禁區,接近高岡,除此別無選擇。
誘殺常大哥
要粉碎高岡精心羅結的諜報組織,就得先除掉他手下的幾個鐵桿漢奸。劉金山謀劃再三,決定從高岡的“大哥”、偽鄉長常尚德開刀。常尚德為人異常狡猾,出入無規律,還擁有十多支長短槍嘍啰,專門為其看家護院。怎么接近他見機行事呢?劉金山想起了常莊的偽保長張建彪。有一次,幾個偽軍出來到莊上“打秋風”,向張保長敲點小竹杠,索要1000光洋。張求其鄉長常尚德說個情,心想不過是芥末小事一樁,應該沒有問題。誰知常尚德非但一口拒絕,反而斥責張保長私通鐵道游擊隊,使張建彪吃了大虧,結下了梁子,暗恨在心。
這天,劉金山找到張建彪,說:“張保長近來好啊,二鬼子那邊1000大洋的事了結了吧?”幾句話無異往張建彪仇恨的瘡口上撒了把鹽,果然挑起他對常尚德的舊恨。
“唉!別說了。常尚德那個老壞蛋,我恨不得咬他的肉!”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嘛!你張保長與我們多少有些來往,比不得常尚德那鐵桿子漢奸。國恨家仇的事,我老劉是決不含糊的!”
“劉隊長,為我張家報仇,干掉常尚德,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我就聽你劉隊長一句話。”
說到這份上,雙方擊掌道:“一言為定!”張建彪便詳詳細細地說出了劉隊長所需要的一切情報。
常尚德家有座大菜園子,栽種著各種時新蔬菜,由菜販子弄到城里去賣。平時,常尚德頗有田園雅興,每天下午從偽鄉公所回家,總要到園子里轉悠,這正是抓捕常尚德的好時機,好地點!
一天,劉金山挑選隊員徐德功,二人化裝成販菜的農民,大搖大擺走進常家菜園子,向常家的雇工拱手詢問道:“老哥,這山芋苗咋個價?”他倆邊問價侃價邊舉目全方位掃描,尋找動手機會。
這常家大院后門直通菜園子,這時徐德功見有一人溜進園子,便以腳碰了一下劉金山,劉會意,舉目往那邊一瞅,低聲說:“果然是他!”這常尚德正手捧水煙筒,咕嚕咕嚕邊吸煙邊往菜園子蕩過來。劉向徐使個眼色,放下肩上的擔子,此時常尚德正好走到他倆身邊,沒等姓常的開口問話,兩支烏黑的快機已頂住了他的前后胸。
“兄弟們,有話好說。”常尚德開始疑是二鬼子出來敲竹杠,便說:“兄弟們有什么困難盡管說,盡管說。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小弟一定照辦。”
劉金山二話沒說,頭往臨城方向一擺,示意他跟著走。二人把常尚德夾在中間,帶出菜園子后門。誰知這常尚德還真沉得住氣,他神情自若,坦然相隨,似乎在說“到臨城有什么了不起?高岡是我的把兄弟哩!”
剛走出百米之遙,劉徐二人便拉著他向東南方向而去。此時常尚德覺得事情不妙,人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斷定并非是二鬼子,而是鐵道游擊隊!便扯開嗓門嚎叫:“快來人哪,抓鐵道游擊隊啊!抓毛猴子啊!”
可是他那班看家護院的奴才,根本沒敢出來追擊,只是朝天胡亂放幾槍,應付了事。劉徐二人把常尚德拖進高粱地里,劉金山的快機頂住常尚德腦門,叭叭叭三聲槍悶響,結果了這個漢奸的狗命。劉徐二位相視微笑,大步進入青紗帳。身后的常家大院人嚎狗吠,槍聲密集,像是在放鞭炮送行。
電影《鐵道游擊隊》劇照
初探魔穴
劉金山很快就拿出了智斃高岡的行動計劃,并組成一個打魔分隊,自己親任隊長。打魔分隊全部化裝成鐵路工人,分隊分成三個小組,第一小組由劉金山、王志勝、徐廣田組成,擔任主攻任務。第二組由梁傳德負責;第三組由孫茂生負責,帶兩名隊員。政委杜季偉率隊后援接應。盡管一切安排就緒,可是劉金山還是覺得不踏實,決定來一次“彩排”演習—魔穴探險。那是10月初的一個夜晚,伸手不見五指,在北方早已寒氣襲人,真所謂是“月黑殺人夜”!剛過午夜,劉金山領著一彪人馬,從六里店出發,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急行軍到達臨城。劉金山、王志勝、和小徐順利進入車站,劉金山身挎工具包,手拎一把榔頭,看上去就是鐵路上的檢車工;王志勝手提信號燈,身著一身鐵路制服;小徐是個打雜的工人。在這老大的臨城火車站上,人來人往,誰也沒注意這三個司空見慣的“鐵路工人”。劉金山剛登上站臺,就見北面開過來一列軍用專列,慢吞吞地停了下來。這趟軍列的意外臨時停車,打亂了原定的行動計劃,如果打草驚蛇,后果不堪設想。劉金山正在思考應急對策,卻見另一條道上停著幾個空車皮,三人就心照不宣鉆進車底,王志勝用信號燈向后晃了幾下,這信號原是阻止后續列車進站,暗示后續隊員進站,讓杜季偉政委指揮隊伍撤到劉店待命。
劉金山壓低頭上的帽沿,操起小榔頭叮叮當當逐車敲檢,慢慢靠近高岡住房,乘著站場的燈光,里里外外看個究竟,一一默記心頭。
這是一幢設計精巧而堅固的小洋樓,兩扇門和兩個方窗整齊亮堂,此時高岡正坐在窗前的大辦公桌旁,抬頭窺視窗外一切。此時正月暗風高,里亮外黑,光差太大,他并沒有發現劉金山的動態。而屋子里另一張小桌旁,正襟危坐著一個年輕日本兵,他就是高岡的貼心衛士石川。南邊套間里,靠墻架著一排步槍和兩挺輕機槍。
大約一個小時后,軍列開走了,卻又進來一趟客車。天近拂曉,劉金山等人完成初探魔穴任務后,悄然撤出,消失在朦朧的晨曦中。
智斃高岡
翌日晚10時許,劉金山率領原班人馬,冒著凜冽寒風,再次摸黑上路,深夜零時到達臨城車站外圍。零時30分,一列南下客車通過,站臺警戒松懈下來,衛兵們張大嘴巴打起呵欠來。劉金山下令出擊,用預先準備好的兩塊木制跳板,高架于電網上,隊員們凌空一躍越過電網,魚貫躍過壕溝壑。逐步靠近高岡住房,待機行動。夜靜人稀,寒氣逼人,每個隊員的心都吊在心頭幾乎要跳出來,期待出擊命令。
劉金山睜大眼睛憑隙而窺,只見高岡聚精會神伏案寫字,石川靠近門口扒在桌上呼呼大睡,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稀里糊涂地丟了小命。劉金山屏住呼吸,猛然將門踢開,躍上一步舉槍,高岡聞聲抬頭,甩掉鋼筆,伸手正要抓邊上的二十響快機,劉金山出手敏捷,噠噠噠,手中的快機已射出仇恨的子彈,準確無誤地擊穿了高岡的腦袋,隨即像條死狗翻倒地上。那邊上的衛士石川聞槍聲猛醒,還沒弄清怎么回事,也在劉金山槍口下一命歸西。
幾乎是同時,王志勝和小徐奪門而進,小徐隨手拎起高岡和石川的槍,劉金山箭步躍過寫字臺,拉下一挺輕機槍,王志勝右手舉槍對準套間,左手也抓住一挺輕機槍,這一系列動作兩分鐘內結朿。
一陣槍響后,套間里的一班日軍驚慌失措,亂成一團,一個日兵腦袋剛伸出來想探個究竟,被王志勝一槍打掉鼻子,捂著滿面鮮血倒地亂滾。緊接著孫茂生的第三組沖進來,收繳了屋里的全部武器后,向營房掄進幾枚手榴彈,轟轟幾聲巨響中,劉金山領著戰友們由原通道快速撤出。智斃高岡這一幕驚險行動歷時五分鐘!鐵道游擊隊的英雄們,邁著矯健的步伐,迎著拂曉的曙光,向微山湖順利轉移。
突然間,一個隊員驚叫道:“報告隊長,我過鐵路時,把一頂化裝用的偽軍帽子掉了,怎么辦?”
“噢?”劉金山一聽,先是一驚,也就一閃之念,轉而覺得這事正好歪打正著,哈哈大笑說:“就讓那頂偽軍帽演一出好戲吧!”果然不出所料,正因為這頂帽子,引出一幕日偽狗咬狗的鬧劇。
高岡被擊斃后,整個臨城亂了套。次日,濟南日本駐屯軍派了一名少將親到臨城,先勘查現場,驗尸、測彈道彈跡,后緊閉城門,戒嚴三天,鬧得全城雞飛狗跳。搜查結果,除撿到那頂偽軍帽子外,一無所獲。那個自作聰明的日軍少將,居然下了“內部人搞的”可笑結論。
半個月后,鐵道游擊隊和魯南軍區都發出通報,宣傳智斃高岡的勝利戰果。直到此時,日本人才知道高岡等是被鐵道游擊隊所擊殺,嚇得目瞪口呆,惶惶不可終日,不得不暫停掃蕩,收兵龜縮據點,棗莊根據地由此重新打開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