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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江,那流淌著的抗戰故事
作者:姚定范 責任編輯:姚云炤 來源:《鐵軍》 日期:2020-07-20 瀏覽次數:8401
我的故鄉有一條江,她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富春江。可是許多人或許不知,這條秀美天下的江,在70多年前中華民族的危難之際,她又是一條民族抗戰的江,一條英雄的江。在她明澈見底觀魚無礙的清流中,俯拾皆是那一串串抗戰的英雄故事。
我的故鄉有一條江,她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富春江。可是許多人或許不知,這條秀美天下的江,在70多年前中華民族的危難之際,她又是一條民族抗戰的江,一條英雄的江。在她明澈見底觀魚無礙的清流中,俯拾皆是那一串串抗戰的英雄故事。
一排三八大蓋的子彈
我少年時代居住的雅泉大屋,是一棟典型的徽派建筑,大小三個天井,每一井都有一個氣派的大堂。大堂的正中央掛有一塊大匾,匾上的鎏金斗筆榜書,氣勢堂皇。大匾的內容我已記不清了,但清楚地記得,它在族人心目中的地位是很神圣的,誰要是不小心碰一下,都會遭一頓嚴厲呵斥。“文革”之初,大匾成了四舊。一天,鄰居老伯喊了幾個年輕人架起梯子來摘大匾。匾太重,梯子也不夠高,弄了半天也沒有摘下來。這時,幾個毛頭小子拿了一根棍子從匾的下沿往上使勁一捅,只聽嘩啦一聲,從匾后面掉下一包東西來。在眾人的一片驚呼中,老伯的臉突然變得鐵青,嚴厲地說:“誰都不要動!”只見他緩緩走去,從墻腳跟摸出一個藍布包,拿到天井的明亮處,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打開一看是個油紙包。再把油紙包打開,天哪,竟然是一排5顆子彈。我們在場的人都嚇壞了,可老伯卻非常鎮靜:“這是當年打鬼子剩下的三八大蓋的子彈,解放那年沒有用了,又舍不得扔。幾十年過去了,我都忘得一干二凈了,誰知道竟然在這里!”
“雅泉大屋里發現了子彈!”“姚家有人私藏子彈,準備變天!”在那個“階級斗爭一抓就靈”的年代,這個爆炸性的消息瞬間就傳開了。大隊民兵來了,公社的武裝民兵帶著槍來了,縣里的人也到了,他們把大堂所有的匾都摘下來,大柱子上的對聯也撬下來,凡是懷疑藏有東西的地方都翻了個底朝天,結果啥也沒有找到,臨了把老伯給帶走了。據說在公社里審查了一夜,老伯講了一夜自己經歷的抗戰故事,其中最精彩的是他在富春江邊打死過一個日本鬼子。
第二天,父親終于把老伯領了回來。晚上臨睡前,父親在母親的一再催促下說了一些事情,至今我還沒忘。他說,日本人來了,就住在江的對面,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還三天兩頭過江來掃蕩。只要一聽日本人來了,全村的人都往山上跑。當時政府有號召,男人都得參加隊伍去打仗。我年紀小,沒去成。老伯比我大幾歲,就上了前線,在富陽跟日本人打過一仗,在這次戰斗中他的腿受傷回了家。回來后,他就經常講自己打死了一個日本鬼子的事。
“我是保衛過周總理的”
在姚家的家譜中,我是啟字輩,父親是載字輩。在父親這一輩里,全村最有文化的一個人叫姚載慶,論輩份他是我的堂伯父。抗戰爆發時,他在杭縣(今杭州市余杭區)教育局任督學,杭州一淪陷,他就返回家鄉組織青壯年參加抗戰隊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因為他在舊政府的工作經歷,就被打成“歷史反革命”。“文革”開始后,“紅衛兵”經常來找他的麻煩,他總是說:“我不是反革命,我是保衛過周總理的!”
一個“歷史反革命”,怎么可能保衛周總理?“紅衛兵”認為堂伯在說謊!解開這個謎團是在“文革”結束后,那一年堂伯頭上的“帽子”終于被摘掉了,他重新拿起教鞭,成了富春江中學語文教研室主任。在這期間,他陸續收到各級黨史部門的函,向他征詢當年參加周恩來浙西講話保衛工作的經歷。浙江省檔案館也找到了1939年4月1日《桐廬報》和1939年4月2日《東南日報》關于周恩來來浙江活動的報道,《東南日報》還配有周恩來的照片。
在桐廬縣新四軍研究會,我獲悉了這一歷史事件的詳細過程。1939年3月上中旬,周恩來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中將副部長的公開身份來到皖南和浙西地區活動。在皖南主要是向新四軍傳達黨中央的有關指示,協調葉挺和項英之間的矛盾,看望慰問新四軍駐皖南的部隊。皖南的工作結束后,沿涇縣、寧國,經千秋關進入浙江西部地區,在當時的于潛縣(現屬臨安市)和桐廬縣分別作了重要的抗戰演說。桐廬演說地點之一就在窄溪鎮的徽商會館,當時是鎮警察公署,現場有100多人聆聽了周恩來的演說。演說后,周恩來就在警察公署用了便餐,然后取道富陽繼續他的抗戰之旅。堂伯姚載慶當時屬于國民政府工作人員,又是窄溪當地人,思想上積極主張抗日,因此參加了周恩來的這次演說活動并負責安全保衛工作。
非常可喜的是,窄溪這座富春江上的千年古鎮,正在進行整體修繕,周恩來當年浙西抗戰講話的舊址
依然存在。桐廬縣政府已經撥款,要將舊址建成紀念
館,載慶堂伯保衛周總理的故事也會永遠傳揚。
馬浦,富春江上的馬當
1938年,日軍沿長江西上,抗日戰爭中規模最大的戰役——武漢會戰即將拉開戰幕。中國軍隊于長江兩岸構筑了許多堅固的堡壘和要塞。馬當要塞位于江西省彭澤縣境內,與長江中著名的小孤山互為犄角。這里江面寬闊,為阻止日軍沿江西上,中國海軍和無數民工歷時數月,沉船39艘,精心布下了30多處人工暗礁,設置水雷1600多枚。1938年6月22日,日軍波田支隊與海軍第十一艦隊由安慶溯江西犯。激戰兩天,日軍無法打通水上通道。之后由于漢奸通敵,日軍得到了馬當要塞布防圖,從而攻陷了馬當,武漢的重要門戶被打開。
富春江,相對于長江來說,抗戰的規模要小得多,但卻有一個和馬當要塞之戰十分相似的事件,這就是馬浦截江斷流。馬浦位于窄溪古鎮下游的南岸,對面是高山峽谷,江面有一個沙洲,叫小桐州。在馬浦和沙洲之間是富春江的主航道,沙洲的另一側水面狹窄,暗礁密布,稍大噸位的船只無法通行。
淞滬抗戰爆發,杭州危在旦夕。國民政府在戰略上判斷,日軍占領杭州后,陸路將會沿浙贛鐵路進攻南昌、長沙;水路則沿錢塘江、富春江逆流而上,向縱深發展。于是,命令茅以升將自己親自設計建造的錢塘江大橋炸毀,截斷浙贛鐵路。同時組織桐廬富陽兩縣的幾十萬民工,在馬浦炸山填江,沉船設障,阻敵西進。兩縣人民硬是靠人抬肩扛,挖平了大半座山,在幾十米深的富春江里壘起了一道日本軍艦無法逾越的石壩。
新年元旦,我冒著瀟瀟細雨來到馬浦,凝神佇立,感慨萬千。只見江面薄霧彌漫,似夢似幻,清清的江流下,還依稀可見當年截流石壩的影子。
家鄉的風雨歲月,一草一木都和國家的命運緊緊相連。由于這一道水下的石壩,富春江的主航道便移到了小桐州的北側,每次航船經過的時候都要減速,水手用竹篙一邊探索一邊前行。在我的身后,就是那座被挖去山頂的石頭山,至今還留著一個巨大的坑。現在,國家強大了,新安江、富春江兩座水電站大壩的通航船閘相繼建設成功,全流域航道的疏浚開工在即,這道石壩將很快被清除。用不了幾年,馬浦將建設成為富春江上最大的貨運碼頭。
我想,政府應該在這里立一座碑,以銘刻富春江上這些民族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