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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軍女兵(7)
作者:鄧海南 姚 遠(yuǎn) 蔣曉勤 責(zé)任編輯:魏冉 來源:《鐵軍》2017年第8期 日期:2018-08-24 瀏覽次數(shù):8331
杜鐵英:“你在哪兒當(dāng)?shù)奶柋?”
小山子說了一個部隊番號:“他們把我抓丁抓去,看我年紀(jì)小扛不動槍,就讓我學(xué)吹號。后來隊伍在上海被打散了,我就一路逃到了南昌。”
杜鐵英皺著眉頭:“你當(dāng)?shù)氖菄顸h的兵,還是找他們?nèi)グ桑瑸槭裁凑椅覀?/span>?”
小山子:“我那支部隊早不知道上哪兒去了,正好看見你們在招兵,新四軍,不也是國軍嗎?”
杜鐵英嚴(yán)肅地?fù)u搖頭:“不對,你這認(rèn)識有問題!”
小山子不明白:“有問題?有什么問題?”
杜鐵英:“你是國民黨兵出身,對新四軍沒有正確的認(rèn)識。我們不能要你,你走吧。”她向外面喊道:“下一個。”
啟明走了進去。小山子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杜鐵英例行公事地:“你的名字。”
啟明回答:“我叫啟明,是上海救國歌詠界國內(nèi)宣傳一隊的。”
杜鐵英看著小山子:“你怎么還不走啊?”
小山子期期艾艾地:“我身上沒錢又回不了家,你們干嗎就不能要我呢?”
杜鐵英:“新四軍是在招兵,可也不是什么樣的人都收,有問題的人我們就不能要。”
啟明忍不住插話道:“這位同志,你前面的問話我都聽見了,他這么點年紀(jì),能有什么問題啊!再說他的號吹得挺好的,到一般部隊去就能當(dāng)號兵,在戰(zhàn)地服務(wù)團,我給他訓(xùn)練一下也能成為個不錯的小號手,正是用得著的人才。來報名參加新四軍不都是為了抗日救國嗎?”
杜鐵英:“我們新四軍是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的抗日隊伍,又不是一個大雜燴。參加這支隊伍是要有政治條件的,對前來的人當(dāng)然要進行篩選和甄別,總不能來者不拒吧?”
啟明:“好吧好吧,那就請你篩選吧,你看看我怎么樣?”
杜鐵英:“你叫什么名字?”
啟明:“啟明。”
杜鐵英:“有姓啟的嗎?”
啟明:“這是我的筆名,意思是革命將開啟人類的光明!”
杜鐵英:“你原名呢?”
啟明:“原名是屬于過去的,而不是屬于明天的,我不要了!”
杜鐵英:“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啟明:“哦,是開工廠的。”
杜鐵英警惕地:“那你是出身資產(chǎn)階級了?”
啟明有些猶豫地:“就……算是吧。”
杜鐵英:“什么叫就算是啊?”她遞給他一張紙,“請你把你家庭的情況寫清楚,要如實寫,你家里開的是多大的廠?一共剝削了多少工人?然后我們再研究可不可以讓你參加新四軍。”
啟明頓時就反感了:“這跟我的家庭有什么關(guān)系?”
杜鐵英:“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了,共產(chǎn)黨是無產(chǎn)階級的政黨,首先要搞清階級關(guān)系,才可能分辨敵友!”
啟明激情洋溢地:“我雖然出身資產(chǎn)階級家庭,可我是信仰共產(chǎn)主義的,我喜歡共產(chǎn)黨遠(yuǎn)勝于國民黨。在國民黨江西省黨部和省政府那邊,官僚們對我們抗日青年的要求不理不睬。聽說新四軍在招兵買馬了,我們高高興興地馬上就跑過來了,可是碰到你這位同志,卻是不冷不熱的,這個不相信,那個有問題。我就想不通,我們一腔熱血要參加抗日,國民黨不支持我們還可以理解,為什么共產(chǎn)黨也不相信我們?”
杜鐵英被他的滔滔不絕說火了:“共產(chǎn)黨就該什么都信嗎?共產(chǎn)黨的革命警惕性是最高的!”
啟明雄辯地:“你革命警惕性高,也不能把一心要求抗日的熱血青年都拒之門外啊!對國民黨的官僚,我沒法和他們理論;可既然新四軍是共產(chǎn)黨的隊伍,我倒要好好跟你理論理論。共產(chǎn)黨我又不是沒有見過,我們上海救國歌詠界里就有共產(chǎn)黨的人!”
兩人爭執(zhí)聲越來越高,驚動了在樓上的申漢,他急忙從樓上下來。
房間里,啟明還在大聲嚷嚷著:“……你跟我講不通道理,我跟你也講不通道理,我要面見你們的上級長官!”
三眼井高升巷。新四軍軍部。
申漢和一個知識分子模樣的人從樓上走下來。
申漢走進去,對啟明:“這位同志,我就是她的上級長官,你有什么問題要說?”
啟明:“哦,長官,我是上海救國歌詠界宣傳一隊的隊長,我叫啟明。我們這個由愛國青年學(xué)生組成的歌詠隊,從淞滬抗戰(zhàn)一開始就積極投入救亡宣傳,跟隨國軍一路撤到南昌。可是到了這里忽然沒有人管我們了!既然國民黨的省黨部和省政府不管我們,我們就來投奔共產(chǎn)黨的新四軍,可是這位管招兵的同志,看這個也有懷疑,看那個也有問題,那么到底誰才能參加新四軍呢?”
申漢:“哦,原來是這樣。”他對杜鐵英,“把他們填的登記表給我看看好嗎?”
這時候,跟著申漢從樓上下來的那個人指著啟明道:“這不是啟明嗎?上海救國歌詠界小有名氣的音樂家!”
啟明也指著他叫道:“這不是文曰白嗎?上海苦干劇社大名鼎鼎的文大導(dǎo)演!你怎么會在這兒?”
文曰白:“我來參加新四軍啊,你呢?”
啟明:“我們也來參加新四軍,可是人家還不想要啊!”他指指杜鐵英。
文曰白:“不會的吧,新四軍正在廣招人才,像你啟明這樣的人物怎么會不要呢?”
啟明帶著情緒:“人家嫌我們出身資產(chǎn)階級!”
申漢看了杜鐵英一眼,對門里門外的青年們說:“同志們,朋友們,只要你們是懷著一顆報國之心來的,我們怎么會不收呢?”他對啟明道,“不過,你們每個人的情況,我們負(fù)責(zé)登記的同志當(dāng)然要問問清楚,你們說是不是啊?好吧,大家填表吧!”
他的表態(tài)激起了青年們的一片掌聲。
申漢用眼神示意杜鐵英跟他出來。
申漢把她帶到樓角的僻靜處道:“鐵英同志啊,新四軍正在籌建階段,事情太多。我也沒能和你更多地細(xì)談。但是有一點你要把握住:現(xiàn)在斗爭形勢變了,思想也要跟著轉(zhuǎn)變。特別是在戰(zhàn)地服務(wù)團招收工作中,不能把門開得很窄,而是要對愛國的抗日的青年,特別是對有各種才能的知識分子敞開大門!”
杜鐵英雖然還沒有轉(zhuǎn)過彎子來,但不得不點頭:“我知道了。”
申漢:“那你去吧,現(xiàn)在的形勢要求我們敞開胸懷來擁抱各種愛國的青年文化人。你注意掌握一下,有特殊才能的文化人,留在服務(wù)團;一般的人,可以到戰(zhàn)斗部隊去。”
杜鐵英行了個禮:“明白。”轉(zhuǎn)身要回到戰(zhàn)地服務(wù)團征招處去。
申漢:“等等,我還要特別給你介紹一位同志——”他把文曰白拉到杜鐵英面前,“這是文曰白同志,你別看他年齡并不算大,但已經(jīng)是個老黨員了。他又會編戲,又會演戲,又會導(dǎo)戲,還會說一口洋話,過去是著名的上海‘苦干劇社’的骨干,以后就是我們戰(zhàn)地服務(wù)團的臺柱子了!”
文曰白:“我是因為地下黨身份暴露而撤出上海的,我不忍把相依為命的老母親一個人留在上海租界這座孤島上,所以只能帶著她一起來從軍,不知道好不好安排?”
申漢對杜鐵英:“文曰白同志從今天起是我們戰(zhàn)地服務(wù)團的一員,他的老母親也是我們戰(zhàn)地服務(wù)團的一員。為此,組織上經(jīng)過研究特別決定:文曰白同志定為正營級。他的母親嘛,雖然年齡大了,但是和大多數(shù)年輕同志一樣,定為排級。這樣呢,就解決了文曰白同志的后顧之憂,便于他們母子可以互相照顧,也便于文曰白同志可以更好地為服務(wù)團的工作發(fā)揮出他的才華!我要求你這個秘書長,不但要尊重文曰白同志,還要愛護好他的老母親同志。”
杜鐵英立正:“請首長放心,我一定安排好!”
申漢:“還有,馬團長他們已經(jīng)乘船從武漢下來了,你抓緊做好迎接他們的準(zhǔn)備。等他們到了南昌,兩股人馬并在一處,就開一個咱們新四軍戰(zhàn)地服務(wù)團的成立大會!”
長江。輪船甲板上。
林蕤指著一片江岸道:“你們看你們看,那邊一片山崖紅紅的,會不會就是赤壁啊?”
司徒芬芳顯出了她的書卷氣:“書上說,赤壁確實就在湖北這一帶。不過有兩個赤壁,一個是真正打過赤壁大戰(zhàn)的赤壁,還有一個是蘇東坡寫了前后赤壁賦的那個赤壁。”
王昌馥在一邊聽著,他忽然問道:“你們知道曹操為什么會在赤壁打敗仗嗎?你們知道為什么新四軍主要由南方八省的紅軍游擊隊組成嗎?”
司徒芬芳有些奇怪地:“這是兩個問題啊,你怎么一塊兒問呢?”
王昌馥:“當(dāng)然是有道理的啦,曹操在赤壁打敗仗,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士兵是北方人,不懂水性,還會暈船。而新四軍主要以華中長江流域為作戰(zhàn)區(qū),由南方八省的紅軍游擊隊組成,才能更適應(yīng)在這塊地域上和日本侵略者斗爭。當(dāng)然了,組織上為了加強新四軍還派了一些北方的干部,你們看,那位北方來的同志,聽說是個紅軍團長,暈船暈得不輕呢!”
姑娘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伍元龍正趴在船舷邊大口地嘔吐著,其表情十分痛苦。
在邊上照顧他的戰(zhàn)士有些手足無措:“伍團長,伍團長,你這是怎么了?”
伍元龍抹了一下嘴角,大口地喘氣,一邊罵道:“狗日的暈船,我算是領(lǐng)教你了,你比國民黨反動派——”他的嘔吐感又沖上來了,又吐掉一大口才堅持著說出下半句,“還要壞!”
向瑞云既為他的痛苦狀所同情,又為他痛罵暈船為反動派的話感到好笑,忍不住走過去幫助他身邊的戰(zhàn)士照顧起他來。她拿出自己潔白的毛巾,幫他擦干凈了嘴巴。然后伸手試了一下他的額頭,他的體溫顯然超過了她的預(yù)料。
向瑞云:“這么燙啊,同志,你在發(fā)高燒啊!”
伍元龍定神看著她:“沒什么,不過是打擺子。”他不過意地,“你看,把你的白毛巾都弄臟了!”說著身體搖晃起來,又起了一陣惡心。
向瑞云:“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顧這個!”她對司徒芬芳和林蕤說:“他燒得厲害,又這么暈,需要好好照顧,你們來幫我好嗎?”
兩個姑娘也十分熱心地:“好啊,你說怎么幫?”
向瑞云吩咐道:“司徒,你趕快去弄一些涼水來,給他做冷敷。林蕤,你和我去給他找一個舒服點的地方躺下。”
她和林蕤扶著伍元龍,在大艙房門邊上找了一個通風(fēng)透氣的地方安排伍元龍?zhí)上隆?/span>
另一邊,王昌馥和司徒芬芳去找涼水。
他們從船艙邊找到一只小吊桶,王昌馥把它放到江里去吊上來一桶水,連忙興沖沖地送到向瑞云那里。
這時候,伍元龍因高燒已幾近昏迷。向瑞云見來了涼水,連忙把毛巾在水里涮洗了為病人擦干凈臉,再涮洗了一遍折成寬寬的一條敷在他的額頭上。然后轉(zhuǎn)過身來,從自己皮腰帶上取下她的水杯。
向瑞云:“司徒,你去幫我打一杯開水來,病人脫水嚴(yán)重,需要補充水分。”
司徒芬芳跑去打水了。
向瑞云看見伍元龍被暈眩折磨著,干脆坐在地上,把伍元龍的頭捧起來,仔細(xì)地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枕著,并輕輕地問道:“這樣好些嗎?一會兒給你喂了水,你就會舒服些。
她的這種細(xì)心和周到,讓在一邊看著的王昌馥深為感動。
片刻后司徒芬芳把開水端來了,交到向瑞云手里。
林蕤忽然想到:“向姐,我這里還有幾顆水果糖呢!放在水里好嗎?”她掏出幾粒糖來。
向瑞云高興地:“好啊,快剝兩粒放到水里,要是再能到伙房去要一點兒鹽來弄成糖鹽水就更好了!”
司徒芬芳說:“那我再去找鹽。”
這時伍元龍?zhí)痤^來又要吐了,向瑞云連忙把水杯放在地上,一時情急,竟要用手去為伍元龍接住嘔吐物。
王昌馥見狀不忍,連忙解下自己的水杯遞到她手中,向瑞云抬眼看著他,眼中滿是謝意。
伍元龍又吐出來了,這次是吐在了水杯里。待吐過了,向瑞云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又吹涼了水讓他漱口。然后輕輕地放下他的頭,端起那杯水,用一只小匙攪了攪,像喂孩子一樣,一匙一匙地把水送到伍元龍唇邊。
伍元龍看著她,慢慢地吞咽著,能聽得見喉嚨里的聲音,同時一條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