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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中部隊為我開過追悼會
作者:黃祖友 口述 王北發 整理 責任編輯:魏冉 來源:《鐵軍》2017年第1期 日期:2017-11-17 瀏覽次數:8326
1942年,我在蘇中南通警衛團偵察排當偵察員。3月29日晚飯時,梁靈光團長告訴我:“小黃,你快點去吃飯,越快越好,晚飯后有緊急任務!”
“緊急任務!”我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草草地扒了幾口飯,就跑到團長住處接受任務去了。
梁靈光團長正在桌子上看地圖,還不時的用鉛筆劃來劃去。他見我進來,起身嚴肅地對我說:“日軍糾集了5萬精銳部隊,還有1萬偽軍,正在向南通、海門、啟東掃蕩,妄圖在一個星期內消滅蘇中的新四軍。”他指著地圖對我說:“現在日軍由南通到了金沙,在金沙鎮分四路向我北新橋進攻。”當時,我們南通警衛團的團部就在北新橋的顧家大院。
說到這里,梁靈光團長加重了語氣:“你的任務是連夜騎一匹馬,迅速地把這一情報口頭傳達給三余鎮南面二營和三營,天黑以前一定要把情報送到,叫他們隨時轉移!”
從顧家大院到三余鎮的二營和三營有100多里地,路上還要通過敵人的四道封鎖線。團長表情非常嚴峻,他問我:“小黃!任務你聽清楚了嗎?”我說:“聽清楚了!”“聽清楚就好,要記住是口頭傳達!”停了一會兒,梁團長又問我:“你還有多少子彈,有困難嗎?”我說:“還有三條子彈(駁殼槍子彈,一條10發),堅決完成任務!”
梁團長說:“再給你兩條子彈,你就騎周(一峰)政委的那匹馬。”他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我們馬上就要離開此地了,你完成任務以后,一定要想方設法找到團部。”
從梁團長的臉上,我看出這次任務非常重要、非常艱巨,它牽涉到二營三營數百人的生命安全。我向梁團長致過軍禮后便策馬飛奔朝三余鎮前進!
過封鎖線,敵人重兵把守關口,我送情報要緊,也顧不得那么多了,飛馬開槍打死兩個哨兵,沖了過去。到了二營三營,他們正要集合部隊,我向二營三營營長口頭傳達了團長、政委的指示。兩位營長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說:“小黃!謝謝你!”
我把周政委的馬交給了三營營長,因為返回時,要尋找團部,騎馬目標太大,很不方便。三營營長囑咐我路上要注意安全。二營營長說:“小黃,你干脆和我們一起走吧。”我說:“團長命令我,情報送到后,一定要想辦法返回找到團部。”二營營長說:“團部偵察排的小徐到這里執行任務,他也要返回團部,那你們干脆一起走吧!有人作伴一起行動,我就放心多了。”
離開二營三營不久,我們就看見許多穿土黃衣服的日軍向北新橋進犯,黑壓壓一片。我和小徐躲在草叢中數,數了幾遍,也沒有數清到底有多少日本兵。我焦急地對小徐說:“咱們趕快找團部去!”小徐是本地人,他說:“團部我不去了,我到后方被服廠去。”
小徐對這一帶很熟悉,情況緊急時,他可以回家去躲一躲。而我呢?遠離家鄉,找到團部是我唯一的生存希望。我堅決地說:“我要回團部去!”小徐說:“團部早就轉移了,恐怕不好找吧。”我說:“不好找也得找!”
與小徐分別后,我向著北新橋河岸走去,一邊走,一邊向老百姓打聽團部的下落。我打聽了好幾位老鄉,老鄉總是搖搖頭,說:“日本兵來了,部隊早就撤走了。”究竟撤到哪里去了?老鄉也一無所知。
當我走上北新橋河岸時,突然閃出兩名日本兵。兩把明晃晃的刺刀緊緊地對住我,“不準動!舉起手來!”我想這下可完了。我假裝慢慢地舉起雙手,其中一個日本兵正要前來掏我腰上的真家伙。“噗通!”我急中生智地跳到河里。“叭!叭叭!”日本兵沿著河岸一邊追,一邊朝我打槍。我在水底下,趕緊脫掉棉衣。棉衣隨著河水向東流去。兩個日本兵拼命地往東面追去,我在水底下向西南方向潛去,這才躲過一劫。
上了河岸,我找到了三里鄉的鄉長,鄉長見我一身濕淋淋的,趕快叫妻子找來衣服讓我換上。當時正值陽春三月,蘇中的天氣還有些寒冷,涼風吹來,我覺得渾身涼颼颼的。
我又冷又餓,實在忍不住了,對鄉長說:“鄉長,不瞞你說,我肚子實在是餓了。”
鄉長笑著說:“你早說呀!”鄉長把我帶到一家老百姓家里,老鄉一會兒就做好了飯。這家老鄉并不富裕,飯是大麥做的,很粗糙,菜是腌菜,還有一股臭味,而我卻吃得很香很香……
我一回到團部,韓念龍主任便驚訝地說:“小黃,原來是你呀!”我說:“主任,出什么事了嗎?”韓主任說:“我們都以為你犧牲了。”我說:“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韓主任說:“我們政治處都已經把你當烈士上報了,部隊還為你開了追悼會。”
原來,我走后的第二天,從河里漂起一具尸體,尸體旁邊有一件棉衣,那件棉衣正是我跳河時脫掉的那件,棉衣上寫著部隊番號和我的名字,三里鄉的鄉長以為是我,便把這個消息報告了團部,把那位犧牲的同志當成了我。
(黃祖友是江西省贛州市新四軍研究會原會長,王北發系贛州市新四軍研究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