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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根據地反清鄉斗爭片斷
作者:凌海波 責任編輯:趙雨希 來源:《鐵軍》 日期:2016-08-11 瀏覽次數:8334
留在茅東當縣長
1943年3月,日偽軍開始在茅山抗日根據地清鄉。同時,國民黨頑固派也調集重兵,在兩溧地區(溧陽、溧水)對我軍發動進攻。4月,抗大九分校在反頑戰斗后,由溧水過茅山渡江北上。這時上級已調整我在新四軍蘇中軍區部隊的職務并讓我去學習,后遇到茅山地委書記吳仲超,他對我說:“現在形勢很緊張,我們正在部署反清鄉。你是茅山人,不能看著茅山人民受苦受難忍心不管。你是軍事干部,又熟悉當地情況,所以想留你在茅東縣堅持斗爭。”隨后,吳仲超讓地委副書記汪大銘介紹情況,又語重心長地說:“部隊都轉移了,只有周峰同志幾個人。你們要處處依靠群眾,只要能堅持下去,那就會勝利。”
這以后,我留在茅東縣擔任了縣長,帶一支短槍隊活動在清鄉區內。當時,敵人來勢很兇。在反復多次大掃蕩之后,不但三五里一個碉堡,建立了梅花樁式的據點,又筑起長達數百里的竹籬笆,形成了隔絕清鄉區的封鎖線。不僅如此,敵人還在清鄉區內遍設偽政權,滿布情報網,村村清查戶口,推行連保制度,實施強化治安。由于敵人又燒又殺,凡是與新四軍有聯系的人一律捕捉,所以很快便造成了一種異常恐怖的氣氛。敵人這個下馬威顯然把許多群眾嚇住了,這就使我們堅持在清鄉區內遇到很大困難。
我們按照上級指示,針對敵情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首先將女同志和行動不便的人員打了埋伏,有的當小學教師,有的同群眾認親,縣委縣政府精簡到只有40多人,并且分散在各處活動。至于基層組織,除秘密黨支部、交通站和情報人員轉入地下外,農抗會、青抗團則改為雇工團、游擊小組,婦抗會則以姐妹會這種舊的組織形式出現。其中著重搞游擊小組,進行鋤奸和破壞竹籬笆。后來隨著形勢的變化,又進行襲擊據點、鏟除偽政權和反搶糧斗爭。
短槍隊鋤奸顯神威
反清鄉斗爭在開始時困難較多。那時出于斗爭的需要,茅東縣曾擴大區域到鎮江、丹陽、金壇邊界的延陵等地。延陵是日、偽清鄉指揮機構的所在地,寶堰敵人兵力又多,所以那—帶根本無法活動。而西旸這邊則處在清鄉區的邊緣,竹籬笆即由此經過,對我方威脅最大,我們也在西旸用力最多,因此敵我雙方的斗爭在西旸就最為激烈。
當時,敵人趁大掃蕩后的余威,四處遍布爪牙,情報很快。我們一進村,敵人立即跟來,老百姓也就不敢接觸我們。不得已,我們只好隱蔽在山上、田間和牛棚里。那正是春分至清明一段雖暖猶寒的季節,忍饑受寒不說,心里憋下來的那股悶氣實在使人難過。為了打擊敵人的瘋狂氣焰,我們確定先干掉幾個敵人的耳目和爪牙。西旸特工隊長吳曉玲是個叛徒,原為我軍參謀,對我方很多情況都熟悉,因而破壞性很大。于是,我們設法把他處決了。寶堰敵人情報站有個趙仲華,他有個姓汪的舅子當特工組長。我們通過趙的親友爭取他回家,言明只要他以后不再當漢奸,就不加追究。后來趙仲華和同伙凌友松都回家了,但不久敵人掃蕩時他們又投敵了,仍舊為敵人送情報。我們便趁他們外出吃酒的機會,派人抓住用繩勒死了。事后連他們家人也反映,這兩個死不悔改的漢奸是找死。政治影響甚好。還有兩個特工被抓后,為了體現政策和擴大政治影響,我們有意放風讓群眾來保。結果一個罪小的有人來保,一個罪大的無人來保,于是一放一殺,效果甚佳。
我們在鋤奸活動中,因為有群眾支持,所以短槍隊得以神出鬼沒,大顯威風。有個敵特大隊長叫莊成立,他兒子也是特工,這家伙經常向老百姓敲竹杠,群眾恨之入骨。我派警衛員凌榮炳單人獨馬找機會干掉他。凌榮炳接受任務后,便一人向寶堰據點走去,但他不認得莊成立,我即派兩人途中接應。正好凌與莊迎面相遇,莊先打一槍,不巧是瞎火,凌即一槍擊中莊臂,莊成立扭頭就跑,凌榮炳緊追不放,一直追了二里多路。終于抓住莊成立將之摔倒在地。當時恐開槍驚動據點內敵人,便用拳頭砸死了這個特工頭目。從此凌鐵拳名揚四鄉。
百姓掩護避險厄
鋤奸活動在反清鄉斗爭中收效很快,不但大長了我們的志氣,大滅了敵人的威風,并且使敵人耳目失靈,變成盲人瞎馬。遇到敵人出動,偽軍便趁群眾逃跑故意開槍,實際上是向我們報警,甚至還故意放走我方人員。
有一次,張區長帶徐炳輝三四人在一個交通站睡覺,因有叛徒告密,敵人去抓交通站長,不意將張區長等人同時抓住。但跟隨敵人的偽軍卻在途中歪嘴示意,讓張區長等三四人乘敵尚未發覺,一齊偷跑溜掉了。交通站長雖被抓去,但后來也通過偽軍予以判刑,結果刑滿釋放。
1944年春天,敵人實行高度清鄉,每戶釘門牌,我們讓游擊小組一個晚上全部拔掉燒光。此時,敵人黔驢技窮,竟然化裝搞突然襲擊。開始,敵人穿便衣推著獨輪車,車上裝麻袋,袋內放機槍和步槍,遇到我們即捕殺。但是,敵人的爪牙愈來愈少,耳目失靈,又得不到群眾的支持,鬼子們化裝成老百姓總是不像,所以為時不久也就告吹了。就在形勢好轉而又尚未完全好轉之際,一次麻痹大意險些出問題。這年年初,我們在一個村上收糧結帳時,以為敵人不敢出來了,就沒有注意掌握情報,甚至連警戒也沒有布置。不料漢奸石仲英去西旸據點報告,鬼子立即帶偽軍共100多人來包圍搜查。我只好倉促帶一班人上樓隱蔽。幸虧敵人只知我在此村,但不知在何家。老百姓被敵人抓去拷問,誰也不說實話,氣得敵人打破老百姓的108只鍋,才悻悻而去。我脫險后到街上安慰群眾,心里十分懊惱,—怒之下便當眾宣布說:“石仲英這次犯下罪,我不讓他過正月初五,就干掉他!”
之后,我即帶警衛班到西旸附近活動,正月初四這天得知石仲英在西旸賭錢,便派短槍隊二人化裝混進賭場,當場將其擊斃。事后群眾拍手稱快說:“新四軍真不簡單,說過不了初五,到初四就干掉啦!”
火燒竹籬笆封鎖線
抗戰時期,東鄉建昌圩一帶家家有竹園,敵人即由東鄉運來竹子編籬笆,形成一道封鎖線。我們過封鎖線,身帶專用的小鋤頭,在籬笆下面扒土鉆過,然后埋土如舊,因此敵人是無法封鎖住我們的。但是這畢竟限制了我們的行動,而且又使老百姓出入不便造成生活和生產上許多困難。記得有一家兒子剛結婚,兩親家被隔在兩處,媳婦走娘家出不去,為偷送衣物竟被開槍打死。像這樣被打死或抓走的很多,所以群眾對敵人這種暴行極為仇恨。
針對以上情況,上級布置我們發動群眾破壞竹籬笆。開始時,我們先在據點附近打幾槍,乘夜點火燒幾處籬笆。但是到天亮后,敵人即抓伕加緊修復。而且見到燒籬笆的火光,必然開槍射擊,甚至窮追報復。后來為了不暴露目標,我們即在草捆內放進火紙捻,在未燃的一頭拴上火柴,將草捆靠放籬笆上,然后撤走。一會兒火紙捻燒到拴火柴的一頭,于是燒著草捆和籬笆,敵人見火光才開槍,當然打不到我們。同時,我們選擇的地段多靠近據點,不靠近老百姓的村莊,使敵人不至向老百姓報復。有時敵人抓住老百姓追查,老百姓便推說:“這是在據點眼皮底下,‘皇軍’都沒有辦法,老百姓還有什么辦法呢?”此后連燒幾次,群眾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游擊小組便率領群眾到處去燒。到1943年下半年,我們便發動群眾整段拆燒,使敵人一時不易修復。最后,隨著整個茅山抗日根據地反清鄉斗爭的勝利發展,我們在主力部隊的掩護下,由上級統一指揮,各縣聯合行動,一舉將數百里竹籬笆全部燒光,使敵人再也無法修復了。
打破炸結合反搶糧
當時,敵人想搞糧食、物資,我們即布置拖延緩繳,不得已則少繳,在我們力量壯大后就抗繳。因此,敵人無可奈何,只好下鄉搶糧。這樣便發生了反搶糧斗爭。尤其是在1944年秋收季節,敵人搶糧最兇,我們反搶糧的斗爭也最激烈。但由于我軍主力不在茅東活動,所以就盡可能發揮地方武裝和游擊小組的作用,這樣仍能取得較大成功。反搶糧斗爭的主要手段是武裝襲擊。那時我們人少力量小,又缺乏子彈,不便同敵人死拼硬打,于是采用麻雀戰騷擾敵人,使之搶到糧也難以運走。有次在石馬橋至子河途中,我派10人擾敵,每人3發子彈,獨立活動,事后按規定的聯絡點集合。那時10人拉開10里路長,敵人搶糧后抓伕運糧,遇我游擊小組一路打槍,民伕便乘機逃跑,起到給民伕創造逃跑機會的作用。還有一次,鬼子搶糧后夜宿茅麓,我帶短槍隊12人摸進茅麓,卻未發現敵人,才知是鬼子怕我襲擊,不敢住在房內,而是躲到附近松樹林里過夜的。因此,我們便經常以武裝襲擊的手段,對敵進行反搶糧斗爭,多次取得成功。
不過,單憑武裝襲擊還不能從根本上達到目的,因而又采用破路炸橋的辦法,收到很好效果。當時敵人運糧,常以船為主。寶堰延陵等據點是運往丹陽,直溪橋則運往金壇。我即針對這幾條主要運輸線堵塞河流,借以斷絕航道。這種斗爭也有曲折,開始我們拆橋留樁,還用祠堂的磚石填河,筑成水壩。但不久敵人即扒開水壩,仍可通行。后經請示上級同意,又將丹陽、金壇之石橋破壞,河水還能從石縫中流出,但是卻不能通航,更無法修復。這就造成敵人雖然搶了不少糧食,而且己經集中在據點之內卻不能運走。于是我們又配合主力打據點,將糧食奪回來,按貧富分糧。由于貧雇農多分,對我們更加擁護。那些殷實戶雖然少分,但總比一無所得要好,所以也比較高興。
反清鄉斗爭涉及面很廣,不能一一詳述,僅就我的親身經歷,作片段回憶。
(本文為新四軍老戰士凌海波遺作,文中圖片由其長女凌樹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