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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伯父蔣文華烈士
作者:黃麗敏 責任編輯:束華靜 來源:《鐵軍》 日期:2015-02-06 瀏覽次數:8342
蔣松林(蔣文華,南通中學,大夏大學,共產黨員,1947年被敵人殺害于蘇北)——1991年出版的中共上海黨史資料叢書《解放戰爭時期上海學生運動史》這樣記載著。《抗日戰爭時期上海學生運動史》的烈士名錄中也記載著:蔣松林(南通中學)。編者說:“他們的英名,將永遠鐫刻在光榮的中國學生運動和中國人民革命斗爭的史冊上,永遠是我們學習的榜樣。”是的,人們沒有忘記他,伯父犧牲后的第60年——2007年,“上海福壽園新四軍廣場紀念碑”刻上了蔣文華的名字。
蔣文華,原名蔣鏡涵,出生在南通市唐閘漁池港。讀書以后,更名為蔣松林。到敵后抗日民主根據地后,又改名為蔣文華。
1936年夏,東北淪陷、民族垂危,中國人民的抗日救亡運動如火如荼,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刻。蔣文華,這位16歲的中學生,把自己的命運與民族的存亡捆在了一起。
“盧溝橋事變”發生后,蔣文華帶領唐閘鎮的一些進步店員、學生,建立了“立達”讀書會,寓意為“立己達人”,閱讀鄒韜奮主辦的生活書店出版的進步書籍。他和進步師生一起,組織宣傳隊,到農村宣傳抗日救亡,積極參加抵制日貨的運動。他身體力行,說服父親帶頭把家中經營的日貨全部封存。
1938年日軍侵占南通后,暴行累累,更加激起了熱血男兒蔣文華的抗日決心和熱情。
1939年,他在省立南通中學愛國師生辦的“旅滬的南通中學”完成學業,并參加了上海地下黨的外圍組織——上海市學生界救亡協會(簡稱“學協”)。他跟學協的同志們一起,積極組織各種形式的抗日救亡活動:閱讀革命書籍、組織時事討論會、出墻報、唱抗日歌曲、演救亡戲劇、組織義賣捐獻支援江南抗日游擊隊等。他還利用各種機會,介紹校友加入學協。離休干部顧靜媛、劉鑒農如今仍清晰地記得,蔣文華是他們走上革命道路的啟蒙人、引路人。
1940年夏秋之交,一位中等身材、扁圓臉龐、常穿一身灰色長衫、戴一副銀絲邊眼鏡的年輕人,為充實大夏大學的地下黨支部工作,從之江大學調進了大夏大學的教育系,他就是后來擔任過黨支部委員和書記的蔣文華。他那從側邊分徑梳理著、從不搽油、長長的濃黑頭發,他那帶著蘇北口音、輕輕的、斯文的話語,展現了他樸素而又儒雅的知識分子形象。
黨組織根據蔣文華擅長做深入細致的工作,善于與家庭出身不同、生活條件不同的人相處的特點,交給他一項特殊的任務——聯系參加過辛亥革命、曾任孫中山先生秘書的英語教授、也就是后來到解放區擔任江淮大學校長的韋愨。
當學生運動在白色恐怖下落入低潮的時候,為貫徹黨組織關于“保存力量”的方針,蔣文華與大夏大學黨支部其他同志一起,以群眾喜聞樂見的形式開展活動、團結群眾,利用分散活動、個別聯系的方式發展黨員,使大夏大學黨支部在嚴峻形勢下,組織仍舊得到較大發展。至1942年日軍占領租界時,黨員人數增加到40多名。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上海租界被日寇占領,大夏大學停課,學生被迫遣散。蔣文華曾根據大夏黨支部“創造條件、進行群眾工作”的有關指示精神,帶動同學們在韋愨教授家以聽課的名義,在敵人的眼皮底下開展工作。直到1942年夏,他被派到蘇皖邊區的江淮大學——新四軍軍部辦的大學去學習。
蔣文華和其他100多名上海師生,在地下交通員的妥善安排下,通過敵人設置的重重關卡,全部安全到達根據地,在江淮大學揭開了生活中新的一頁。他們利用當地的祠堂、廟宇以及地主大院作宿舍,把廣闊的田野和樹林當作課堂,用青毛竹編成床鋪,用石子鋪成簡單的道路,種植蔬菜自給。上課時,除了學習理論知識,蔣文華和同學們一起,聽陳毅、張云逸、彭雪楓、鄧子恢等首長的形勢報告。投入戰斗訓練,站崗放哨,進行農村調查,參加減租減息工作等。課外活動時,他們演出自編自演的節目。
敵人不時進行的“掃蕩”,威脅著學校師生的安全,師生們有時緊急集合,在漆黑的鄉間小路上行軍、夜渡淮河……蔣文華很快與新的校友們打成一片。他把江淮大學當成了自己的家,一如繼往地探索學問、鉆研理論。
日軍在太平洋戰爭中失利后,敵我形勢發生了變化,根據地迅速擴大,急需大量干部充實斗爭前線,學校于1944年6月解散,蔣文華先被分配到淮北行政公署任教育科長,后又因工作需要,到蘇皖邊區政府教育科工作,擔任蘇北地區報紙編輯等。1946年初,他到淮安中學擔任黨支部書記兼生活指導部主任。無論他到何處,都以勤奮、樸實的作風得到領導和同志們的贊揚,以至他犧牲多年后,與他共同工作過的同志們仍然十分懷念他。
淮安中學初建時,由孫蘭縣長布置方針大計,蔣文華辦理校務。教具是從各方面拼湊來的,學校設備簡陋,但教師質量并不差。盡管校務繁雜,他仍與學生分段種菜,共同勞動,經常帶領學生到群眾中調查研究和進行街頭宣傳,作形勢報告,夜晚還要為報社撰寫文章。蔣文華生活極其樸素,平等待人,從不以師長自居。他的為人,贏得了師生們的愛戴。
蔣文華對待學生如同兄弟,不僅課堂上嚴格要求,還經常在晚上到宿舍與他們談心,詢問生活上的困難,鼓勵他們為革命刻苦學習。蔣文華犧牲多年后,校長陳飛馬曾撰文回憶說:“蔣文華主任,他年輕,更與學生合得來,常和學生們打球,給學生們講故事,他走到哪里,學生們就圍攏來了,和他談談笑笑,毫無拘束。他也很愛護學生,學生有病,他常常坐在學生鋪邊,拉著學生手,講故事給學生聽,有時講到深夜,舍不得走,使學生得到安慰。他夜間常到學生宿舍里,為學生蓋被子,蓋衣服,不使學生受凍。”
1946年4月,蔣文華針對葉挺、王若飛等烈士遇難的消息,給學生作報告時,他慷慨陳詞,猛烈抨擊了蔣介石、國民黨的反革命行徑。他的學生顧錫山多年后撰文回憶,蔣文華痛斥敵人的兇殘時,“那種大義凜然的革命者的形象,猶如一團烈火點亮了我幼小的心靈,使我在政治上第—次受到了啟蒙,為我以后踏上革命道路播下了種子,這是我終身難以忘懷的”。
國內戰爭日趨激烈,淮安城被國民黨軍隊占領,淮安中學轉移到農村。白天上課,有人站崗放哨;晚間,蔣文華帶著學生露宿田野、睡在秫秸堆中。一旦有危險,師生們立即背起背包轉移。1946年10月,蔣文華又接受了新的任務——調到漣東中學擔任生活指導部主任。
在新四軍主力北撤、蔣文華與漣東中學師生們堅持游擊辦學的時候,學校校長叛變。1947年1月27日(農歷正月初六)下午,蔣文華奉命去縣政府研究學校開辦問題,途經漣東縣黃沙灘岸九堡時,不幸中了敵人的埋伏而被捕。無論敵人怎樣威脅誘騙,都未能達到目的。在押解途中,蔣文華乘看守的人去吃飯,抽身逃出,被敵人從身后亂槍射殺,時年僅27歲。他的遺體被扔在淮河故道,因冰封雪凍,漣東中學的師生歷時四五十天,等到淮河解凍之時,才由蔣文華身上所帶的印章辨識確認了他的遺體。
伯父蔣文華被害,激起了當地人民和漣東師生的極大悲憤!全校100多名學生、老師,帶孝送殯,鹽阜地區隆重召開了追悼會,大家將烈士忠骨埋葬于阜寧縣蘆蒲烈士塔旁,為他立了紀念碑。
伯父短暫的人生,只留下極少的痕跡。他當過編輯,卻找不到他所編審的文章;他教過書,卻見不到他待過的辦公室和教室;他犧牲了,卻未能搜集到他身邊的遺物;他匆匆地走了,未給家人和戰友們留下只言片語。“任事求實不求名,志在救國愛民”。這是他在去革命根據地前,到南通探親時,留下的一封家書中所寫。這是他放棄了優裕的生活條件、勇往直前地去追尋的一種精神境界。
2007年,江淮大學校友姚守懿在給同學的信中說:“蔣文華烈士壯烈犧牲已經60年了。但是每當提起他的名字,在我的印象中依然鮮明突出。他說話辦事老練,經常關心我們這些年輕的同學,像個大哥。”江淮大學的校友徐世農,在紀念蔣文華的文章結尾寫道:“文華同志光輝短暫的一生,活得充實,死的光榮。他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伯父短暫的一生,沒有什么豐功偉績,也沒有驚天動地的經歷。跟蔣文華相知的人已為數不多,且多是年近九旬的老人,他們在經歷了60多年的人間滄桑后,對這樣一位普通戰友,仍然記憶猶新!這是因為,伯父用自己的全部熱血和生命,做出了對“偉大人性”的完美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