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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軍·紀實》
《鐵軍·國防》
茅山情愫
作者:王曼 責任編輯:王月紅 來源:《鐵軍》 日期:2015-01-14 瀏覽次數:8325
王 曼
到敵后第一次碰上反“掃蕩”
1939年下半年,我在東南局辦的第一期黨訓班畢業,被分配到蘇南茅山敵后游擊區工作。
東南局組織部長曾山向我們介紹了茅山地區的情況。11月的一個早上,我與吳承、唐錦等啟程。時值隆冬,大雪紛飛,我們背著背包,隨一支隊二團一小分隊跋山涉水,每天行軍八九十里。我的腳起了泡,耳朵上長了凍瘡,但一步也沒有掉隊。頂風雨踏冰雪走了10多天,穿過國民黨控制區南陵、宣城、廣德,過郎溪再向北進入江蘇溧陽縣境。
我們到達南渡西北水西村,這里是新四軍一支隊司令部的駐地。我們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拂曉又隨部隊出發了。那天晚上北風卷著雪花刮個不停,天黑路滑不好走,隊伍一會兒停,一會兒又跑步前進,等通過溧武公路已是下半夜。
我們隨通信員到丹陽延陵鎮附近找到茅山特委機關,見到了蘇南區黨委組織部長陳洪和秘書長孫章祿。當天晚上突然通知緊急集合,說是丹陽城里約有百多名鬼子、偽軍下鄉“掃蕩”,在九里鎮附近與我丹陽獨立支隊、新六團碰上了,老二團部分也趕上參戰。現在敵人占領了九里鎮,新四軍已把九里鎮包圍起來,戰斗正在進行中。
拂曉時,陳洪過來告訴我們勝利消息。他說鬼子開始不知道我們老二團昨晚趕到這里,還以為只是地方武裝,一接觸就向我們猛攻。后來發覺遇到了新四軍主力并且已被包圍,就龜縮到一個小村子頑抗,最后被全殲,我軍還抓了幾個鬼子俘虜。
陳洪要我們動員九里老百姓暫時不要回家,以防敵人報復。隔了兩天,丹陽、鎮江等地1000多名日偽軍果然分幾路包圍延陵、九里地區。鬼子除放火燒了九里的一片房子外,只好抬起尸體回丹陽城。這是我到蘇南敵后第一次碰上反“掃蕩”,從此開始了茅山6年戰斗生活。
敵后的游擊生活
我們以新四軍戰地服務團的公開身份出現,特委書記吳仲超是團長。
丹陽、金壇、鎮江等地的敵偽軍占領著城市、重要集鎮和鐵路、公路沿線,敵后廣大農村有很多地區等待我們去開辟。金壇建昌圩有個天荒湖,蛛網般的河流和田埂小路互相交錯,單家獨戶的茅舍草棚散落其間,住的是守著附近小塊耕地的貧雇農。不熟悉水鄉地形的敵人,不敢輕易進來,這是我們開展游擊活動的有利條件。
開始我們不習慣這種游擊生活,但在任邁書記和縣委其他同志幫助下,逐步適應和掌握敵后工作的規律。許多村莊特別是河灣里單家獨戶的貧雇農家,成了我們可靠的“小根據地”。
有一次,我在耿莊參加支部會議,開到半夜才結束。剛躺下休息,通信員把我叫醒,說鬼子下鄉“掃蕩”,已到前面村子,可能馬上就進耿莊。我們走出門,見到老百姓紛紛出村,向田埂河溝疏散。我與區委書記及本村幾個黨員出村約走了300米后,轉到河邊一個矮小破爛的牛棚。我們從一扇竹編小門進去,棚子里住著一個老伯,擱著一張潮濕霉爛的竹床。老伯知道我們是新四軍,他到門口探望一下,把我們在門口留下的腳印用爛稻草蓋上,要我們躲在他床后,自己則坐在門口守望。天快亮了,鬼子偽軍一無所獲,就從牛棚后面的一條大路回城里去了。
老伯敲敲竹床,向我們招呼說鬼子走了,我們才松了一口氣,走出棚子。這時天已經開始亮起來,我理了一下衣衫,發現腳腕上有許多東西在爬、在咬。我把褲管拉起來一看,全是跳蚤咬的一塊塊紅疙瘩,我再把褲管抖動一下,跳蚤就像芝麻一樣落下來。這時我才感覺到兩腿奇癢,不由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在丹南縣委
我開始擔任丹南縣委婦女部長,不久當組織部長。在丹南縣委一年,有幾項工作至今記憶猶新。
丹陽農村富農經濟較發達,雇工數量較多,不少貧農外出幫工,以工資收入貼補家里生活。雇工所受的剝削很重。我們領導開展雇工增加工資斗爭,以改善雇工待遇。
縣委決定派我同幾個民運干部下去宣傳二五減租減息、雇工增加工資的道理和政策,并深入到貧雇農家里訪貧問苦。組織貧苦農民算剝削賬,以無可辯駁的事實批判了“地主養活佃農,東家養活長工”等謬論。我們趁熱打鐵召開了地富上層人物會,雇工代表也參加,把先增加工資的一二戶地富表揚一下,進一步宣傳減租減息、增加工資的政策和道理,迫使觀望、隨大流的多數地富都表態愿意增加工資。雇工增加工資斗爭的勝利,也推動了減租減息政策的落實。
新四軍在敵后行軍打仗,全靠兩條“飛毛腿”。讓每個戰士都有一雙合腳的鞋,這個任務就由婦抗會承擔,發動老婆婆、小媳婦、姑娘們給新四軍做鞋。她們白天各自抽空做,晚上圍在一盞油燈下比賽做。有的還在鞋幫繡上“抗日到底”、“革命到底”字樣。一捆捆一擔擔軍鞋挑送到部隊,使每個戰士都能穿上舒適合腳牢固的布鞋,背包里還能備一雙替換的。有一次陳毅司令員來到延陵附近的西莊湖,對特委書記吳仲超說:你們的婦女工作做得好,解決了部隊穿鞋的大問題,真是一大貢獻啊!
金壇、丹陽地區隨著群眾運動的深入,發展了不少女黨員,培養了不少本地婦女干部,在婦女群眾中還涌現出不少擁軍模范人物,像在茅山聞名的“小紅媽”,就是一個已經記入歷史的傳奇人物。
天荒湖脫險
1940年底我調金丹鎮縣委(即金壇、丹陽、鎮江各一部分)任縣委副書記兼組織部長。
1941年3月的一天,我和區委書記張松柏、特委宣教部副部長趙云、專署財糧科長田禾到圩里找縣委書記孫邁,走到呂墟附近聽到槍聲,一打聽才知道延陵日偽軍出動包圍了縣政府,孫邁等被捕。
我們借一只小船劃到出事地點,群眾告訴我們孫邁等人被抓走的情況,還說灰堆里有些文件、書籍未抄走。我們正動手收拾文件想帶走,群眾又來報告,敵人突然從呂墟轉回來了,已從后邊小路進村。我和趙云、田禾急忙抱著文件跳上小船向天荒湖蘆葦蕩里劃去。3個人中只有我勉強會撐船,敵人追到岸邊,對著小船開槍,子彈從我們頭頂嗖嗖地飛過,紛紛落到船邊上。
趙云提出棄船跳水,利用蘆葦隱蔽突圍。田禾會游泳,第一個跳下水,奮力向對岸游去。我不會游泳,但當時也顧不得了,只有一個念頭:寧死不當俘虜!咬咬牙也跳下水。隨后趙云也跳下水。敵人不敢下到白茫茫的天荒湖追擊,打了一陣子槍,只得悻悻離去。
我跳入湖中后,起初由于身上穿著棉衣,還有浮力,水也不深,可以邊劃邊走。后遇到一條深河溝,腳探不到底,頓時沉了下去,一會兒又浮了起來,在湖水里打轉,喝了不少水。后來發生什么就不知道了。不知過了多久,我醒過來發現躺在老百姓家的門板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大家見到我睜開眼睛,都高興地喊:“小王醒來了!”
原來我在湖水中掙扎時,恰巧被附近一條撈湖泥船上的農民發現。他把我救上船,仔細一看,原來是新四軍戰地服務團的小王。他趕緊把船劃到岸邊,把我背上岸,先放在湖邊牛車棚里,然后叫來一個放牛的婦女,把我抬到牛背上護送回村。老黃牛一步一顛,正好把我腹中的水顛了出來,鄉親們又用各種土辦法搶救一晚上,終于使我在第二天早晨蘇醒過來。
在丹陽縣委工作
蘇南區黨訓班結束后,我仍回茅山地委。1943年春天,敵偽又開始對茅山地區進行大規模的“清鄉”,丹陽縣全部在“清鄉”區內。
丹陽縣委根據地委指示,實行精兵簡政,凡是不適宜在“清鄉”區堅持的干部、人員主動撤出“清鄉”區,有的轉到部隊,有的轉到外線,有的派往敵占區,有的暫時分散隱蔽。留在“清鄉”區內堅持的人員,也分成兩套班子:一套是能在“清鄉”區內堅持武裝斗爭的黨員干部,組成武裝工作隊;另一套是沒有暴露面目的黨員干部,組成秘密黨組織,采取單線領導,個別聯系。縣委分工我負責把沒有暴露面目的黨員干部分出來單線聯系。
1945年7月底,根據組織安排,我和愛人汪大銘告別茅山,同去浙東工作。經過10多天的急行軍,在到達金蕭地委的第二天晚上,地委書記楊思一到我們的駐地,告訴我們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日本政府宣布無條件投降了。
我們這些親身經歷了八年抗日戰爭全過程的戰士,聽到這個消息,大家興奮得整個晚上睡不著覺,圍坐在一起暢談、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