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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再道“文革”遭劫難
作者:吳東峰 責任編輯:王月紅 來源:《鐵軍》 日期:2014-06-16 瀏覽次數:8420
1985年10月26日,南京中山陵五號會議廳,國家副主席王震召集王平、向守志、郭林祥諸將軍開會,余列席旁聽。忽聞“咚咚”敲門聲,力極大,后以腳蹬之開,人未進,聲已震屋宇:“嗨!我來遲了?!庇嗵ь^視之:來者臉黑如炭,白發如銀,大大咧咧,搖搖晃晃,坐王震副主席旁。余輕聲問臨座一秘書:“何人?”答:“陳再道將軍?!?/span>
陳再道將軍,湖北麻城縣乘馬崗程家沖人。原名程再道,1926年報名參加共產黨領導的農民義勇軍時,填表人將“程”寫為“陳”,其姓誤用至今。將軍年幼父母雙亡,由叔父帶大,性頑劣,惡作劇聞名鄉里。某日,有富家車水育秧,他于水田旁佯裝摸魚,暗挖一洞穴通田外。富家抽水一日,竟不能盈田,甚納悶。又某日,他上山砍柴,口渴難耐,遂拔田中蘿卜吃,而后將蘿卜葉原樣栽泥中。數日后,蘿卜葉枯黃,田主竟誤以為地蠶所咬。
1932年8月8日,紅軍向敵陡坡山陣地進攻。陳再道一馬當先,率全營勇撲敵陣。兩名國民黨軍士兵從左右兩側攻之,他怒吼一聲,以槍托向左砸之,又回身以槍刺向右捅之,兩士兵頃刻斃命。而此時,敵一顆子彈從他右臂進,后背頸出,險中咽喉。傷口血噴涌,他全然不顧,繼續率全營向前突擊。陳再道驍勇之名由此大振。
陳再道將軍作戰有癮,聞槍聲即心發癢,尤喜槍對槍、刀對刀、面對面拼殺。擔任師長、軍長后常擅離指揮位置,親赴前沿沖鋒。故每戰前,老上級徐向前下作戰命令時,必補充一句:“不許陳再道打沖鋒!”
紅軍時期某日,陳再道又赴前沿單騎沖敵陣。徐向前聞之,召陳至,問:“騎兵團缺個排長,你看誰去合適?”陳不解何意,一愣。徐向前繼曰:“我看你!陳再道挺合適。”陳再道忙不迭檢討,曰:“報告總指揮,下次再也不敢了。”
解放戰爭中,陳再道將軍率中原野戰軍二縱馳騁中原,圍殲高魁莊,喋血鄭莊寨,大戰羊家集,屢建戰功,陳毅稱之為“再道之勇”。
紅軍時期某日,敵追擊紅軍于木蘭山,陳再道背500塊銀圓隨部隊撤退。他負重而行,力漸不支。敵將近,他忽佯裝摔倒,丟錢袋于一水潭中,遂躍起急奔,脫險。當日夜,潛回摔倒處,入潭摸錢袋返,500銀圓,一塊不少。陳再道故此得上級賞識。
1938年1月,陳再道將軍奉劉伯承令,赴冀南開辟平原抗日根據地。1月25日,他率東進縱隊至巨鹿城西關。國民黨保安團借口住房緊張,拒之。次日,陳再道命騎兵拉開距離,繞城半圈奔馳,保安團見塵土飛揚,萬馬奔騰,恐八路軍圍城,急開大門迎進。
1938年某日清晨,陳再道忽聞報,景縣分區司令葛桂齋帶部隊叛變投敵。他急翻身上馬,單騎追之。葛部下300余人踞河東架槍以阻追兵,忽見陳再道單槍匹馬,飛奔而至,大駭,無一敢放槍者。陳立馬高呼:“要抗日的,跟我回去;要當漢奸的,今日放你走,來日戰場上見?!备鸩肯侣勚?,皆紛紛回返。
抗日戰爭中某戰,陳再道設指揮所于一獨立屋。戰猶酣間,忽有敵軍一隊騎兵直撲指揮所。其時,主力部隊均在前線激戰,指揮所僅置一警衛排。眾皆憂之,而獨他大喜,曰:“我這支二十響還沒見過葷呢,今天就讓它開開齋?!毖粤T,率警衛排官兵阻擊,竟大捷。將軍20發子彈,斃敵四人,傷兩人。
陳再道將軍言:1937年2月中旬,紅四軍奉命參加援西軍。3月5日,忽接上級命令:停止前進,原地待命。后劉伯承召集軍、師、團領導開會,宣讀一份西路軍失敗電報。其時,會場內哭聲一片,劉伯承亦泣不成聲。
陳再道將軍言:為反日軍掃蕩,冀南人民開展大規模破路運動,即以日軍大車為標準,把全部大路挖成道溝,深三尺,寬五尺。取土堆溝沿,修成高一尺五,寬二尺之邊墻,作為人行小道。每隔數十丈挖一條四五丈之復道。冀南地區共挖道溝五萬里,縱橫交錯,密如蛛網,時人稱之為冀南平原的“馬奇諾防線”。
陳再道將軍言:冀南抗戰五年,不知脫衣睡覺是何滋味?
“文革”爆發后,全國形勢漸亂。1967年2月8日,武漢激進派在《長江日報》發表聲明,公開反黨亂軍。5月16日,擁護軍隊的群眾組織“百萬雄師”成立,兩派矛盾日深。7月14日,中央文革小組成員謝富治、王力以“中央代表團”名義到達武漢,公開支一派壓一派,挑動群眾相斗。20日,王力被一派組織抓到武漢軍區大院,要他回答問題,史稱“七二○事件”。身為武漢軍區司令員的陳再道將軍,一下被狂瀾卷到最前沿。林彪、“四人幫”把搞“兵變”的帽子戴在將軍頭上。將軍在劫難逃。
“文革”中,陳再道將軍由武漢至北京,宿京西賓館。造反派聞訊,圍之,逐樓搜查。據云,其時周恩來總理指示賓館領導將將軍藏匿于大樓電梯內。造反派上,電梯下;造反派下,電梯上。故而將軍逃過一場劫難。后人問將軍,電梯內滋味如何?將軍答:“如戰爭年代打地道戰?!?/span>
陳再道將軍晚年喜散步,常獨自至阜成門立交橋下,遛馬路,逛商店,觀街景,有時擠進人堆看別人下棋,為一子之得失,與素不相識者爭得面紅耳赤。
陳再道將軍吃西餐時,只用湯勺,從不用叉子等。某宴,一大使館武官對將軍曰:“陳司令,你最好用叉子,這個方便?!睂④娦Χ鴮υ唬骸拔也涣晳T用叉子吃東西,我習慣用叉子垛稻谷?!?/span>
某日,陳再道將軍回鄉,參加紀念黃麻起義大會。秘書為將軍準備了發言稿,將軍照稿讀著讀著,突然悟曰:“我回家了,還念稿子干啥?”遂棄稿于一邊,想啥說啥,自由發揮,屢屢獲掌聲。某日,陳再道將軍與某校學生座談。一學生起立問將軍:“你當時向往的社會是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嗎?”將軍答曰:“在青年時代,我認為社會主義是個好人的世界。至于社會主義還會有溜須拍馬、投機取巧、敲詐勒索的鬼名堂,是想也沒想過的。”言畢,掌聲驟起。